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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2 / 4)

那股烟中闻到了一种奇异的气味,这种奇异的气味和樟木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像一卷浓重的黑烟一样升腾滚动着,可是我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气味。这种困惑在我的脑子里定居了好久,一直到我发觉自己的房子里也开始弥漫这种樟木香;并且这股气味正由躲躲藏藏、半遮半掩而逐渐变为趾高气扬、横行霸道时,我才开始对自己房子里的一切东西都高度警觉起来。我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软弱,说真的,我害怕极了,我以为爷爷阴魂不散,正整日地在我的房间里飘来飘去。虽然他是我的亲爷爷,照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我实在过于胆小懦弱,何况我娘也有和我类似的感受——她也曾经自信地以为亲人的死并没有什么可怕,然而当爷爷经常笑呵呵地出现在她的梦中的时候,她也不得不跑到爷爷的坟前乞求他不要再来“吓”自己。爷爷一直很为他的大儿媳妇自豪,因为她勤劳、能干、善待老人,可是即便如此,我娘还是害怕了。于是,我就以为自己的害怕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爹娘。我爹走到房间里,仰起头,抽动了几下那两扇鼻翼便立刻作出否定的回答。他早年做过很长时间的木材生意,对木头的气味有十足的自信,要说服他相信我的判断自然是很难的,更何况即使他真的闻到了那股气味,也不见得会相信那股气味后面隐藏着什么玄机,因为他完全没有理解焚烧衣物的意义。我娘呢,只是抚摸着我的头说,这孩子和他爷爷一起生活了三年,感情很深,现在爷爷没了很舍不得。我很怀疑她是否在借这些的话顺便来掩饰和安慰自己,我从她的眼神中得知自己的猜想并不离谱。

他们觉得有理由不让我搬出这个房间,而实际上家里也没有其他空余房间可以让我住了,倘一定要说有,那只能是爷爷生前住的那个房间,现在里面只横着两张条凳,一张太师椅,以及丧礼上用后剩下的半箩筐爆竹。

“千万别睡在你爷爷的房间里!”根荣叔得知我的遭遇后马上告诫我。

《剩下的胡琴》(中)

事实上我完全没有要住那个房间的想法,我一直对它保持着一种惶恐的心理。

根荣叔又告诉我说他的话有理有据,绝不是胡说,我看到他在跟我讲这些话的是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摇曳不定的蓝光,这种蓝的光曾经在我的梦境中出现过,出现在黑板上,黑板上闪烁着的蓝光好像要流淌下来,而根荣叔眼中的蓝光也正像要从眼眶里流出来一样。

“死了人的房间在两年之内是住不得人的。”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停下来了,好像在等待我睁大眼睛追问下去。可是我看见他眼眶里的蓝光已经充满、饱胀了,像个水泡一样,仿佛就要喷涌出来一样。我明白他的心里比我更着急要往下说,我静静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因为倘若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像他所想要的那样急着追究下文的话,那么他的虚荣心完全有可能膨胀到比他的眼眶更肿胀,而且毫无疑问我将等待更长的时间。

“真的,”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叔叔不骗你。很多年前,那个时候你还很小呢!叔叔的爹老了,因为喝酒过量的缘故。他将要老的时候,医生说他的肠胃已经都腐烂得一塌糊涂了。我看见过他老时的脸,整张脸都是灰色的……后来,就是下葬了以后,因为家里没有空的房间,当然如果真的还有,我娘也不会离开那个她睡了几十年的房间的。我娘依旧还住着那间房,依旧还睡着那张和我爹一起睡过的床。过了些天后,每到了半夜,我娘总觉得脚后跟冰冷冰冷的,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天,我娘说她自从那天起每天晚上都会被这股冰冷冻醒,一直到天亮将要来到时才会好些。我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就去问仙姑到底是怎么回事。仙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是我爹半夜里回家了,他舍不得这个家和我娘,所以后半夜又回来和我娘同睡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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