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妈当然也有过联想。
前些年山氏为了大女儿怀不上的事真是操碎了心,吃不好睡不香,烧香做法事,重金求偏方都做过了,差点以为女儿女婿这辈子要不孕不育了。
结果却在这样个尴尬节骨眼上怀上了,封建礼教以子嗣传承为重,如果女婿完蛋了,那么这个胎儿就算是这一脉的承嗣,张家也没脸在这时候开口让小夫妇和离。
山氏气的吃不下饭,几乎以为这是女儿故意与她作对了,回头又心疼孩子,自己没亲自来,却让春华二弟张纪的妻子卫氏来探望。
卫氏是个小县丞的女儿,同来的还有春华七岁的庶妹秀华。
带着年幼的小姑去看怀孕的大姑,初中生卫氏显然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耐,虽是小县丞之女,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礼数也周到。
妹妹秀华却有些犹豫地跟了进来,室内简单地铺着草席,小姑娘连袜都未脱。
卫氏只当没看见,和顺地在大姑身边坐下,私心里想沾些福气。
旧时代里的人营养不良,食物中也没激素,连十五岁都不到的这妹子,估摸着连葵水都没来,就像靠近些大姑“沾福气”。
丈夫是庶子,卫氏自己也太年轻,有些怵了大姑子,说话说得中规中矩,“阿母说,大姑您这儿条件不能和城里比,想让您回去安胎。”
不明着把女儿抢回来,但由亲娘照顾怀孕、生产、坐月子,这事儿很正常,特别女儿的小家现在是这么个状况。这事不但亲娘提了,连对春华不太苛刻的婆婆虞氏也这么说过。
当然山氏也还有个小心思,觉得把女儿弄回家后要好好地给女儿洗洗脑。
春华仅道,“我知晓了。”然后既没应承也没拒绝。
弟妹宁氏也不敢追着问大姑“您看具体什么时候回去”之类的问题,听春华这么说,也算是完成婆婆给的任务交代完毕。
当然她不是个会办事的人,对于春华明显的敷衍,就草草糊了过去。回去山氏问起来,宁氏自己就对答不上,结果当然“办事不利”了。
她也实在没看出春华没明着拒绝,不过是因为先前已经拂过母亲面子,这会儿没脸接二连三地拒绝了。
又把妹妹秀华叫到跟前,因从城里出来车马时间久了,小姑娘头发松散了,春华便让取了梳子来亲自给她又重梳了双丫。
问小姑娘,“这些日子该开始习字了吧?”
秀华只玩着腰际的穗子,却不作答。
卫氏便代答,“小姑正由阿母和各位婶母们教认字。”
春华心里便明白了,母亲又要管家又要作为宗正丞夫人出去社交,哪有这功夫了。估计教养庶妹的还是这个刚进门的弟妹,也难怪两人感情好了。
嘴上只惋惜,“要是往日,叫她一同约了堂姊妹到我这儿来,我也能看顾一二。”
卫氏道,“哪家闺秀能得您看顾,也真是福气了。”
“弟妹真会说话。”
两人略到叨唠几句后,卫氏便带着秀华走了。
等人走了后,阿娟看着春华的脸色,揣测她心思,“二姑娘今日也太无礼了
春华是嫡姐,汉代礼制,身份卑者见贵者,入室时不但要脱鞋还要脱袜。
春秋时便有一位臣子因不脱袜而得罪了国君。
“秀华还小呢。”春华却只当听不懂。
秀华才多大呀?她还跟个七岁小姑娘计较?
世家小姐,未出嫁前总是金贵的,哪怕是庶女在家也是个主子,被锦衣玉食的供着。小姑娘娇气些也正常。
春华在这个年纪也不过刚从父母鄙陋的宅院搬到张家祖宅里去,秀华个幼小的女孩,生出来到现在头一遭见了如此破陋的屋室,堂筵仅用粗糙的草席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