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行,我不告诉任何人。”娜佳伤心欲绝,低下了头:“让我想想……老天啊!你干嘛要用针……来扎我的心?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娜佳捂住脸跑开,脖子像一道折断的虹。……潘百川冲离去的背影大声道:“娜佳,我一定转告他!”嗓门一降,他自个嘀咕起来:“那得等婚礼完了再说!多好的姑娘!那野马驹子,也该收收心啦!”
晨曦和草原,像一对新人一样,搂抱起来。沾了露水的蜘蛛网,在庇檐下闪烁着。团部大院里,军官们全都打扮一新,刀柄上打了蜡,马刺上挂了锡,耀出淡蓝的微光。几辆双套车,披绸挂彩,马髋骨上系着缎带,停在院篱下。新郎官踩着包铁木辕,默默地爬上大车,马合烟叼在嘴角。“别抽闷烟啦,没见过新郎官……像你这鸟样的,喷出的烟,像个雾样的屁!”百川叔有些火大,扯得铜铃铛,哗啷一响。
男傧相任辅臣,披了件哥萨克短穗大氅(缴获的),脚蹬鹰嘴毡靴,湿理过的胡子,闪闪发光。他上车拍了拍桑来的膝盖:“别思前想后啦,娜佳是多好的姑娘!出发。”军官们欢呼起来,四下一片忙乱喧哗。潘百川爬上马车,推了前面的张清箫一把:“嘿,张黑仔,你踩脏了我的大衣下摆,踩得他妈的……跟你的脸一样黑啦。”张清箫回头笑道:“你又不是新郎倌,脏点怕啥?再推我踩死你。”桑来轻声道:“婚礼要多长时间?”任辅臣扶着他的胳膊:“老弟,咱中国人的人生乐事,不就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吗?!干嘛愁眉苦脸的?你今儿个,要像得胜的公鸡,挺起胸脯!”
第十二节 卫兵发现了桌下的秘密
第十二节
马车接二连三奔跑起来。拉车的辕马喷着响鼻,鼻孔周围的白肉翕动着;背上高耸着传力的木杠。一头受惊的公牛穿过街道,紧擦着新郎的马头,跑了过去。任辅臣冲追撵在后的农夫大喊:“您该割去它的犄角,老爷子。差一点顶伤新郎的马了!”“可惜差一点。”桑来从苦笑的脸上,扯下一条白绸缎带——是从马鬃上吹落飘来的:“这是做披肩的料子吗?”突然之间,在他有如神助的脑海里,一条有烫洞的白貂披肩,波纹绸一般,铺展在他的婚礼之上。他将烟头,在缎带上一摁,烧出一个烫洞。春寒浅了,爱却弥深。
安娜看看四周:墙壁像是陷入了湖底;她自己,像是陷入了迷宫。她深知乌斯钦的能耐——从契卡队长敷衍的态度,卫兵支吾的神情上,不难感受到丈夫伸出的触角:那乌贼般冰冷的腕足,正悄悄缠紧她的喉咙。她越是怀疑,情形就越是诡异。就好像某些只言片语,在关键处却中断了,只是将可能性的深渊,浮现在面前。她要么跳下去,从窗口跳下去;要么就得继续在迷宫里,心慌地打转,忍受那从四壁迸出的——燃烧的字眼:妒火!——她在噩梦中看到它;在娜佳俯向情郎的红唇上,看到它;在娜佳比她年轻上,也看到它!她高声自语:“他会娶她吗?”这种可能性,在她的心口突突跳动!她想从他往日的音容笑貌中,找到答案。她愿意用生命,去弄清这一答案!她不敢去看墙上挂的,描绘阿芙乐号巡洋舰,攻打冬宫的油画——因为那画框,和旧家里藏着桑来旧信的画框,一模一样。她不让目光去触及它,就像不愿伸手去探伤口一样。
她的苦恼,已达到肉体疼痛的程度;以至于她宁愿,宁愿在他的相貌中,寻找一些缺憾,来减轻痛苦。这给了她些微的幻觉:仿佛她还能控制自己,还能让湖水的宁静,暂起疗效。可偏偏天妒红颜:窗外的湖水,突然让乌云镶上了黑边,让狂风掀起了白浪。安娜不由得肝肠寸断;还来不及捂住胸口,泪水便已夺眶而出。
眼泪滴在洁白的披肩上;安娜用力扯了扯,似乎受到启发,她开始撕扯床单,指甲都折断了。白床单让她联想起雪地:披着白色伪装的桑来……偷袭战……缴获了一只手风琴;有两个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