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雨兒慚然道:「這兩人無用,帶不了孩子,不如留下來做些粗活,也好讓娘娘輕省些。」
姜雍容看著她不說話,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古雨兒忙道:「娘娘放心,這是雨兒從家裡帶來的老人,不入尚宮局名冊,絕無麻煩。」
「小郡主有心,應該用到隆德殿上,我這裡離隆德殿太遠,我和左近的老太妃們並沒有任何差別。後宮已是陛下的後宮,而我是先帝的人。」姜雍容道,「所以,小郡主大概不必在我身上費心。」
古雨兒和宮裡的姐妹們你來我往,都是看破不說破,不管私底下打得是什麼主意,面上永遠是親親熱熱,還沒遇到過姜雍容這種直接把話挑明了說的。不由微微一頓,臉色有些發白。
「你們聽,這孩子鬧得著實厲害,一個人降不住他。」姜雍容道,「天黑得早,二位回去時路上小心。」
她一面說,一面起身。
話已經說得如此明白,古雨兒再找不到理由留下來,只得行禮辭過,同趙明瑤帶著人離開。
清涼殿沒有多餘的人手,並沒有人送她們,兩人回望清涼殿那敞開的、無人來關的宮門,臉上的神色都有點複雜。
趙明瑤沉痛道:「陛下不能有事!不然我們也會變成姜娘娘那個樣子,住在這麼荒涼的地方,身邊只有一個下人使喚。」她想想都覺得恐懼,「我們明天再來放五福風箏吧!」
古雨兒只「嗯」了一聲。
趙明瑤又道:「不過,姜娘娘可真美啊。素日裡都說雲容姐姐國色天香,今天見了姜娘娘,我才知道什麼是國色天香!」
「是啊,可真美……」古雨兒喃喃道,「太美了……」
趙明瑤注意到她聲音有異,便問:「這麼美不好麼?我要有她的一半就要去燒香了!」
古雨兒回過神來,一笑:「你若是肯少吃一些芙蓉糕,一瘦下來,指不定比姜娘娘更美呢。」
「哼,雨兒姐姐你笑我胖!」
「我哪兒有?」
皇宮漸漸被籠罩在了黑暗中,一扇扇的燈光亮了起來。
姜雍容抱著年年坐在燈下,手裡拿了一隻撥浪鼓陪年年玩。
年年一面委委屈屈地玩著鼓,一面張嘴喝思儀餵過來的牛乳粥。
思儀道:「主子你看,我就說這一屆待選的貴女有得瞧吧?還會什麼五福齊輝的把戲,我看啊,根本就是一門心思想找陛下呢。」
姜雍容道:「身在後宮,邀寵乃是本份。」
思儀道:「那也不是這麼邀的……」
姜雍容眉眼淡淡的:「你忘了我當年也邀過寵麼?」
思儀餵牛乳的手一頓,牛乳從勺子裡灑了一點在年年的衣襟上,思儀手忙腳亂地掏出帕子擦軾。
她和魯嬤嬤再清楚不過,對於主子來說,最大的屈辱不是無寵,而是明明無寵,卻要為了家族和父命,用盡一切手段去爭寵和邀寵。
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主子變得懶怠動,懶怠笑,變得對什麼都不在乎。皇帝的冷落,家主大人的責罵,宮人的背叛與離散……世間的一切好像不能再使主子上心。
「我來吧。」姜雍容接過勺子,臉色平靜,一口一口餵著年年。
年年很快就吃飽了,方才的委屈也忘記了,咯咯笑著來抓姜雍容發上的簪子。
他的小臉圓滾滾的,眸子清亮得沒有一絲塵埃,人世間的煩惱還沒有進入這對眸子,於是這對眸子就像是一面鏡子,能照出人們心中最純淨最溫暖的一面。
姜雍容臉上露出了笑容,晃著頭躲避年年的手。
年年被逗得咯咯直笑,聲音清脆無比,最後一把抓住了簪子,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