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正握着话筒高声嚷嚷着什么。见到冯兵,马良咧嘴笑了,顾不上放下电话就打趣:“小冯啊,这可真是瞌睡碰上枕头,我正愁人手哩。”
“马理,有事儿?”
马良张开了嘴,刚要说什么,却看见了冯兵眼中的血丝,脏兮兮的衣裳和他下巴上窜出的醒目的黑色胡子茬。马良收住话头,无限爱怜地摸摸冯兵蓬乱的头发,沉思了一下才说:“算咧,明天再说吧。”在冯兵将要转身时,马良还是唤住了他:“对了,小冯,南片普查工作搞得咋样?”
“马理,南边平原乡镇搞得不错,可山区农村一下查出来八十个‘黑户’”。冯兵说罢,从提包里抽出一沓花名册递给马良。
马良随意地翻了翻,用开玩笑的口吻问:“小冯哦,这回你敢保证,没漏一个残疾人?”
冯兵大咧咧着说:“我敢,南山七个乡镇肯定无一遗漏的。”
“很好!我要的就是这句话!”马良难以自禁地伸手在冯兵结实的胸膛上捶了一拳。“小冯,干得不错!赶紧把资料拿过去让小程汇总。下午就好好歇歇,洗漱一下,明儿有新任务。”
冯兵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在一墙之隔同样大小的财务室,程灵敏正咬着笔杆,埋头翻阅着一厚沓表格,见冯兵进来,惊喜得一跃而起:“哎哟,冯兵呀,你这不声不响的,从天而降,吓人一跳!”
冯兵极不自然地笑了笑,把表格放在办公桌上,程灵敏起身从残联刚添置的电暖瓶中倒了杯开水递过去:“冯兵,你不是蛮要强嘛,这回怎就拖了后腿?康理和丽芸都回来三四天啦!”
冯兵并没丝毫的尴尬,老实着说:“咱刚参加工作,没经验嘛。”
“知道这个就好!”程灵敏揶揄着翻了冯兵一眼,望着冯兵满是疲乏的面容,一下没了话语。
“灵敏,你忙吧,我有点累了,想歇歇!”
“哎,你喝上口热水暖暖身子。”
冯兵刚端上水杯,兜里的手机尖叫起来,他赶紧说声对不起,掩上门,进了一旁理事长办公室兼自己的卧室。慌乱中掏出手机,连显示屏上的来电号码都懒得看直接按了开关,远在西府市的母亲熟悉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飘然而至:“兵儿,你干什么去啦,这十来天把妈都快急疯了。”
“妈,我下了回乡,山区没信号。你别急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手机中一阵沉默,接着传来母亲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儿啊,你咋能下乡哩,你黄叔叔不是说给你寻的是个轻省事么?”
“妈,你少怪黄叔叔,是我自个要去的。”
“要不然换个工作,西川不行就回市哩。”
“妈呀,咱不是说好的嘛,我干二三年自己会回去。你千万甭乱插手,我在县残联干得好好的。”冯兵言罢,关了手机。
理事长 十六(1)
近傍晚时,骤降的寒流把冯兵冻醒了。他睁开沉重的眼皮,觉得胸腔中像窝了团什么东西,憋闷得难受,大张着口喘息了几下仍无法舒缓,就干脆赤脚跳下床,打开了窗户。
天不知何时飘洒起稀稀拉拉的雪花,极目所至的楼房、屋舍,皆掩埋在白茫茫的雪雾中,股股强劲的冷风贯入,锥心刺骨,冯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关严窗户,三步并作两步跃到床上,重新钻进被窝。
大白天睡懒觉,这可是打离家后从没有过的。冯兵真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再美美地睡一大觉,把十多天下乡旅途中积聚的瞌睡一觉补回来。可躺在温暖舒适的棉被中,冯兵翻来覆去,再也难以入眠。
像所有独生子女一样,冯兵是父母的心尖尖肉*,自小受到百般呵护,惯下不少瞎毛病。还在他三岁那年,父亲冯耀文从市府所在地的渭滨区调入市政府办公室,冯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