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数。紫颜在关注命途风雨的起伏时,大概不曾料到会牵惹尘间爱怨。他一腔心思都在易容上,一旦骤然失去重要的人,又会如何?她不能替他回答。锦绣想,她究竟要证明什么?是再次目睹紫颜的神技坚定修炼的意志,还是要看清生命中不可躲避的宿命?
紫颜遥看河上,隔了近十丈,借了灯火勉强能看清船上人的五官。仅凭目测,当知这五人依了侧侧容貌修饰,也许每个都是易容。他忽然又想,如果天下真有五个侧侧,不知是怎样光景。想到此抿唇一笑,温柔如波蔓延。
锦绣一愣,刹那间再度察觉他心中的柔软。
“只要我能辨出真假,是否不禁我用任何手段?”
“你不能离开这张椅子。”锦绣笑得狡猾,轻瞥画舫上的女子,“就算你喊破了喉咙,她们也不会理会。紫先生就请想个高明的法子。”
紫颜微微一笑,“好在近来练过,否则太生疏就不灵了。”拿起锦绣放在桌上的玉笛,用汗巾拂拭了,在手中摇了摇。锦绣无言,紫颜不算坏了规矩,可惜少算一步。又安慰地想,未知他吹奏的功力如何,寻常手段休想让船上人露出破绽。
笛声呜呜如诉,一波三折地掠过河面,像飞燕剪出几个漂亮的回旋。听者心弦随之拨动,一圈圈涟漪细密地荡漾,惊动了最深处隐藏的情愫。
那是阳阿子擅长的曲子,大师常以瑟演奏,侧侧听过多回。
紫颜初次以笛相和,仿佛虚空中有另一种乐器的鸣响,调出清越的乐音,瑟的风骨凛凛再现。他近来操词弄曲,丝弦管竹多有涉猎,这一曲回肠荡气,听者无不悦然欢欣。唯有侧侧不同他人,再欢快的乐曲勾起往昔悲喜,多少也会有感慨。
沉香子撒手西去,两小无猜的一幕一去不返,愁肠百结非能意会。
紫颜曲调一转,笛音似踏过数年的光阴,步入了辽阔苍茫的北荒。如唢呐如铜钹如胡琴,苍凉壮烈,仿佛呼呼热风随沙尘飘至。
“这是在怀念他们北游的日子。”锦绣听出曲调里的北国风情,微感艳羡。
到后来曲音再度变幻,戏里的爱恨痴缠,台上的真假悲欢。梦里不知醉醒,是谁沉溺贪欢?望尽了杨柳曲折心事,望断了山水阑珊过往,指上檀泪犹新,而墙外空阶独望孤月寥寂,辜负了的情意怎堪收拾?
月下清音细吐,度羽换宫,氤氲烟尘随天乐琳琅。笛音每转一声,人心便是一顿,忽而有如惊涛拍岸,花落汀沙,忽而寒夜悄寂,促织悲鸣。多情的被无情恼,无情的又恨花光早,这一曲牵肠挂肚百转千回,宛如细水流年。
锦绣望了紫颜,他定有颗七窍玲珑心,无所不精,仿佛上天执意要将完美赋予他。就连他拙嫩的爱恋,也自有痴心人飞蛾扑火。
众人醺醺然沉醉时,曲音戛然而止。
“中间那位就是了。”紫颜停笛幽叹。
锦绣聚目看去,坐于中间的女子两行清泪长流,情难自控。
她告诫过侧侧绝不可有所回应,然而乐音触及心弦,犹如双方的灵魂直接撞击,是无法预测的失控。她怪不得侧侧。若她的天骥肯为她如此一心一意地吹奏,她宁愿再度抛却美貌。可惜她的他,爱的不是她的心。
紫颜放下笛子,向画舫中的侧侧招手。四目相交,紫颜看见她缓缓抬手,抹去了脸颊泪痕。十丈之距,如同隔了云山万里,他默默地凝望夜色里的黑。纵然织女弄巧可补天衣,不知他这曲笛音,能不能修她心头的伤?
就在这时,侧侧黯然走到船头,忽然一个纵身跃入水中。她轻盈若一片雪,纱衣在河面上张开,浮萍飘零。锦绣吃了一惊,从椅上跳起。紫颜不假思索,向前一个箭步,如一尾银鱼噗地入水,他奋力游往画舫,缎衣没在水里沉淀为一色。
入水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