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颜回到居所时,长生已等到不耐。
“少爷!骁马帮和兴隆祥的人要走了!”长生急急奔过来,递上一身茄花秋罗衣,“夫人已经打扮停当,就等少爷去赴宴了。”
赴宴。青姨刚出殡,就放这些人走。紫颜的唇角挑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按了按藏于衣袍下的那件物事,是时候看一场人情冷暖,聚散离别。
长生眨着眼,紫颜的身上有股杀气,站近了就要扑杀过来似的,眉眼扫到觉得生痛。他迟疑地问:“少爷……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长生,跟我去看戏吧。”
笑眼弯弯仿佛平日模样,长生却感到有点不同。是错觉吗?杀气如遁迹的蛇溜回草丛,仅余被惊动的杂草在心头簌簌作响。忍了半晌,长生说道:“少爷,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
“是嘛?”紫颜眼中掠过一道精芒,转瞬化作了滴水的温柔,拍了拍长生的肩,“走吧,去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丝弦声动,歌舞流光。
孔雀杯,琼花酒,欲醉不肯见白头。镶银雕漆的茶盅,彩釉水晶的酒盏,席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承天领了皓月谷十来位长老,频频向骁马帮、兴隆祥及其他商队劝酒,侧侧与萤火在角落冷眼旁观。
紫颜到时,侧侧诧异地抬头,今次他竟穿了她挑选的衣裳,没有多加挑剔。轻咬了唇,她粲然含笑起身相迎,萤火略一迟疑,垂手低首跟随其后。
“是紫先生到了。”承天笑着捧杯走来。金波玉液喜气动人,谷中是太平盛世,并无丝毫值得担忧。席间诸人皆把目光汇聚,见着了如画中走出神仙般的人,就像入梦。
紫颜并不接杯,平静的语气里隐藏惊雷,“置杀人凶手于不顾,各位倒也喝得下酒。”他缓缓环视全场,众人随他的注视停杯。酒中滋味呛人,彼此心头均嫌酒烈了,茶苦了,弦乐刺耳,歌舞碍眼。唯有眼前这尊身影,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苦心营造的平衡。
兴隆祥会主风澜年过四十,老成持重,寡言少笑。他颇为倚重的侄子风柳性子却急,按耐不住跳出来应和道:“先生说得极是,我兴隆祥要走也正大光明地走,朱弦失窃一事务请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我们不明不白地回去。”
侧侧微转过脸,低声道:“我用你的一件胭脂雪袍子,和他们换了十二只刻花金碗、一对三彩狮子、一把螺钿紫檀阮咸,还有一只双面镂空的鎏金香囊,这就给你换上。”
紫颜“嗯”了一声,关切地望着承天要如何作答,似乎没听见侧侧的话。长生暗想,若是在往常,少爷听到他心爱的猞猁狲袍子被侧侧换掉,绝不会这样无动于衷。究竟出了什么事,令他这般投入动容。
承天拂了一把额前的刘海,发下是郁悒的双眼。如同找不到水源的忧伤狮子,他怔怔叹道:“整个谷里搜寻遍了,重明那厮早不知去向,或许,朱弦已被偷出谷去了。”
紫颜清滢的眼眸亮了亮,长生心如明镜,是了,少爷必知道了重明的下落。此趟他是有备而来,不辞辛苦地走到这里,少爷不会仅为了取一件异宝这样简单。长生的心咿呀划过一个音,依紫颜的心性,每一举动都可能有背后的深意。朱弦虽价值不菲,却绝非他物完全不可替代,他苦苦追根究底又为了什么。
骁马帮二帮主景范此刻开了声,若说其他人是陷在井中的蛙,他便冷如崖上的松,语气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今夜就走,有本事各位只管来搜身。耽误了行程,十两朱弦也补不来。”
风柳轻蔑地答道:“要是你们大帮主在此,你恐怕不敢背负偷窃的恶名上路吧!”
“你再说一遍看看……”景范言辞虽利,语气不温不火,“你们会主尚未开口,哪有你这小狗咆哮的余地。”
风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