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人民医院走廊的灯是昏黄的。
急诊值班大夫趴在桌上正睡,忽然被刺耳的轮胎擦地声惊醒。
这时代一个县城才能有几辆车。连自行车都是奢侈品。
一定是大人物,干部。
急诊医生和护士们都揉着眼睛跑出去察看。
一辆无人不识的伏尔加停在了院门口。一个年轻女人顶着额角的伤钻出车,大声喊:“县委孟书记出车祸了!”
“有二个伤员!两个昏迷!一个腿上有伤!”
“来二个担架!”
简单明了地交待了情况,没有一些人常见的“大夫我求求你救救他”、“大夫你快想想办法”、“大夫大夫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这种无用的废话。
急诊大夫内心深处给她暗暗点了个赞。
一阵兵荒马乱,医院里所有值班的人,不管什么科的全调动起来了。
送来的是昏迷不醒的县一把手,这是考验大家的时刻!
甚至派了个男医生专门骑自行车去院长家里喊院长去了。
医生都住在医院的家属院,就在医院后面,离得非常近,喊人也方便。
带轮子的床推出来二个,二个人都被转移到床上。
黄秘书是二个人里唯一清醒的。
乔薇跟着他的床往里走。
“没事的,到这儿了就没事了。相信大夫!”乔薇的手按在床边跟他说。
她松开了手,停下脚步,黄秘书被推进去。
但他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她。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脸上还带着血,但已经看不见泪痕。她已经恢复了镇静。
她是个可靠的、值得托付的同事。
二个人都交给了大夫,乔薇才感觉虚脱。
扶着墙走到长凳处一屁股坐下。手还在发抖。
许多人在楼道里跑动,脚步急促。
这时候来了一个护士,端了个盘子:“同志,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乔薇勉强笑笑:“谢谢。”
护士帮她清理伤口:“同志,你也是县委的人?”
“嗯。我是县委办公室的科员,我叫乔薇。”她说,“那二个人是咱们县的孟书记,我们办公室的黄秘书,还有一个是司机师傅。”
秘书惊讶:“你就乔薇同志啊。我看过你写的文章,你真厉害。”
乔薇说:“我担心书记他们会不会内出血,发生车祸的时候他们二个人都没有系安全带。我们车子当时好像翻滚了,我系了安全带脑袋都磕破了。他们只会磕得更重。麻烦你提醒一下医生。”
汽车少对应的就是人们对车祸的认知少。
医生极可能都没接诊过几个车祸伤员,对车祸可能造成的伤害了解不够。
护士听了她说的,快速给她包上纱布,匆忙去提醒大夫了。
乔薇按按头
上缠的纱布,闭目休息了几分钟,缓解了一下肾上腺激素造成的虚脱感,才站起来,拉住一个人问:“电话在哪?”
严磊好几次看天,看表。
严湘也问了好几次:“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严磊说:“妈妈开会,要晚点回来。会有小汽车送妈妈回来。”
这么晚,已经没有公交车。领导一定会让司机把乔薇送回家。
“只要听到车子的声音,就是妈妈回来了。”
但他们没有听到车子的声音。
严磊内心里微感不安,但他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表现出来。
直到夜色里忽然响起了砰砰砰拍门的声音:“严团长?是严团长家吗?是乔薇家吗?”
严磊的心脏忽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