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神,这酒可是四毛八一斤的,再倒吗?鲁贵点点头,鲁板接着倒了八分满。
鲁贵接过来一口就干了,腥红的下嘴皮翻起来,紧紧地包住上嘴皮,闭住气,不让酒汽跑,烧!这苞谷酒就是来劲,从喉咙一直往下烧,烧得胸口火辣辣地发烫,鲁贵双手使劲地拍了一下膝盖头,猛地站起来,往刘春莲的房里窜去。
“日你妈!一天到黑就晓得睡,我让你睡……烂婆娘……骚母狗……老子捶不死你!”
“杀人啦!鲁贵儿杀人啦,行凶杀人啊!你敢打老娘……唉哟……唉哟……”
鲁板偷偷地伸出头,往房里瞅了一眼,他爹正骑在他娘身上使劲擂,拳头撞在肉上,发出一阵阵闷响。鲁板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刘春莲被揍得翻白眼,吓得全身哆嗦,猛一起身,挣出身来,披头散发地冲出房间,一把拉住鲁板:“板板,你大发酒疯!快点拉住他,再不拉,妈就要被打死了……”
鲁贵冲进火房,提了把菜刀往刘春莲追去,鲁板看着地上削棺材的斧子,冲他爹喊道:“大,这儿有斧子!”
鲁贵反过身来看着鲁板,咧开嘴笑笑:“用不着!”可话刚完,脸色一变,抬手就给鲁板一耳光:“***,那是你妈!”
鲁板捂着脸呜呜大哭起来,这时候刘春莲已经逃了出去,一屁股坐在稀泥巴地里,扯开嗓门卖天卖地嚎起来:“鲁贵要杀我了!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我给他生了七个娃儿,他现在要把我杀了!老天爷啊,你瞎眼了?我给鲁贵生了两个儿子,他还是要杀我……”
可是这次老天爷好像故意旷工,鲁贵冲出来,一把纠住他婆娘就往烂泥泥里塞:“日你先人板板,生十个儿也是你的本份,你看看你现在,好吃懒做的屄样,是不是觉得自己伟大?**还要天天上班,你凭喃不干活路?老子让你睡!”边说边把刘春莲往泥水里撸,刘春莲见没人上来拉架,好几个平时跟她要好的女人都不敢上前,刘春莲赶紧认错:“鲁贵啊……鲁贵,我错了……”
鲁板跑到屋后的松林里嚎啕大哭,他爹和他妈从来没有打过他,不想他不疼他就算了,现在竟然动手打他,鲁板蹲在松林里,头埋在臂弯里,哭得身子不停抽动,他想起小学课本里的课文,山外有火车、汽车、轮船、飞机,以前他总是一边放牛,一边想象飞机在天上冲来冲去,或者把老黄牛当成一辆大汽车,依着见识过汽车的人讲述,嘴里发出“唔……嘟嘟……”的汽车声音。
这种时候的鲁板是快乐的,世界上还有好多他未曾见过的、奇妙的东西,听说城里人吃饭不用一边烧柴禾,一边煮东西,他们的生活极为讲究,炒菜用盘子装,煮饭用电饭煲。电饭煲是什么东西呢?一个圆圆的、就像锅一样的东西。还有城里人住的楼房,用砖和水泥砌成,比这里最高的树还要高。张贵儿去年跟他爹去过一次县城,回来后不断跟鲁板吹嘘。
鲁板哭着哭着就开始幻想外面的世界,他想出去,有一天他一定要出去,从这大山里走出去,要去坐汽车、坐轮船、坐火车、坐飞机,读书的时候,他想着好好读书,然后去上乡里的初中,再考上县里的高中。可这条路已经不通了,他爹妈不让他再读书。
鲁板在树林里坐到天黑,越来越冷,雾气已经笼过来,他身上的衣服开始潮湿,他也从温暖的、美妙的想象中清醒过来,抬头看不见天上的星星,不知道晚上可不可以坐飞机?不知道在飞机上会不会离星星很近……
鲁板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的人正在火房里吃饭,火房中间是个火塘,火塘上呆着一只薰得漆黑的铁锅,铁锅里喷出热汽,正煮着菜和洋芋,鲁贵就像根木桩子一样坐在那儿,刘春莲就像只猫一样靠着他,鲁根倒在母亲的怀中,像只猪。四姐和五姐不断往火塘里加柴,火光不时跳动几下,把周围的人影拉近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