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望江宾馆“汶川地震应对全球对话:挑战与治理”的会议现场。出于某种可以理解的原因,北川人回避用“汶川”地震这种说法,而改称“5·12”地震。会上一度有几位国际专家暂时脱离学术探讨而用充满宗教情感的方式提出了跟赵海清在梦中相似的诘问:为什么灾难会降临在好人身上呢?受到情绪的感染,一向沉稳的香港大学副校长周肇平先生在台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在中国,宗教是天、地、人合一的问题,中国人对天灾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当灾难降临在中国人身上时,中国人往往会变得更加强大,这就是*总理所说的“多难兴邦”。最后,参加这场讨论的人总算取得一个较为一致的共识:我们正经历一场激烈的精神斗争,也许这是要用一生去问的问题。
我是10月31号去赵海清在绵阳金菊街的临时住处看望他的,我代表会务组邀请他参加这次会议。北川别的干部太忙,根本抽不出身,赵海清相对清闲一些。赵海清清闲,是因为他正在养病。上次我们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旺盛工作精力和从他眼神中读到的愈挫愈勇的精神没有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副虚弱的身体和一双有些失神的眼睛。9月27号以后,他在华西医院做了三次心脏手术,算是又一次捡回了命。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董玉飞的死和赵海清的病引起了社会各界对北川干部现实状况的关注。
有天,绵阳市委组织部长在党校主体班学员开学典礼上特别提到赵海清,我才知道他在“5·12”之后又生了一场大病。赵海清生病在时间上的巧合,让我再次联想到那位北川老领导说过的话:“5·12”地震伤了北川人的皮肉、唐家山堰塞湖伤了北川人的筋骨,“9·24”洪灾伤了北川人的心!赵海清好像就是那颗受伤的“北川之心”。令我欣慰的是,不到半个月时间,我在成都再次见到他时,他脸上又有了红润,而让我吃惊的是,他说他已经开始工作。他来参加这次会,就说明有某种欲望开始在他心中萌动,他的生命又开始活了。但是在不受自由意志控制的夜里,他还是被某种力量以梦境的方式被拖入一场“激烈的精神斗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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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海清访谈录(1)
赵海清是北川县陈家坝乡党委书记。海清跟我早在2002年就认识,那年他到行政学院公务员班学习,我是他的班主任。陈家坝是北川“关外”受灾最重的乡,我早就听说,陈家坝有几个村子整体都没了,很多北川人都说,陈家坝受灾程度不亚于北川县城。赵海清这次名声大振,是因为5月13号CNN记者对他的采访,他被称为“感动世界的北川硬汉”。但是在地震后我跟他的几次接触中,他反复表达一个观点:陈家坝受的关注太少,因为陈家坝从交通上讲是一个死角,领导和媒体都很少能到达,因此,他对陈家坝的灾后重建充满忧虑。赵海清名声在外,身处灾区的人我们反而不知道,因为那些日子里我们根本没有条件看电视。我们的访谈,主要是谈工作,他很少说自己,因此,关于赵海清的许多事,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对赵海清的访谈是借用陈国兴局长的办公室进行的。上午访陈局长的时候,赵海清就来过,中午吃饭,他又匆匆来敬了一杯酒,但很快又离开了。他似乎一直在忙着什么,还是在回避着什么?直到下午两点过,他才坐下来,开始正式接受我们的访谈。
受访人:北川县陈家坝乡党委书记赵海清
访谈时间:2008年7月21日下午
访谈地点:安昌镇北川县安监局临时办公点
访谈人员:清华大学应急研究基地周玲;北师大社会发展研究所张誉译;绵阳市委党校张建
张誉译:赵书记,您现在还是陈家坝乡的党委书记吗?
赵海清(笑,用普通话):是呀,还是。老不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