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铜盆,有几个年长的妇女开始抱出一捆捆纸钱,用火烛打了火,边哭边烧起了“落气钱”。
猪圈边上的大锅不知什么时候也架好了,有个驼了背的盘髻的老女人正一勺一勺往井口大的锅里添水,她一边添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她旁边站着另外一个看起来还很健朗的老妇女,她手里拿着刚摘下来的桃树叶,一片一片洗干净了,麻利地丢进烧水的大锅里,顿时空气中飘扬着桃叶淡淡的芬芳。
这些忙忙碌碌的男人女人们身上全部戴着孝帕,他们神情肃穆,彼此之间不言不语。每个人嘴里兀自都在念叨着,仿佛是跟屋里的死者做最后的告别。
红衣隔着一片竹篱远远地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想着那个躺在正堂里慈祥的婆婆,她不禁泪流满面。
从此她又要变成一个没人疼的孤儿了!
然而她错了!从此以后她连一个孤儿都不是!她只是阿灵手里的一个杀人工具而已!
那夜阿灵匆匆从山外赶来,她苦苦挣扎想进去看老母亲一眼,被族人狠狠拦下了。老族长用苗语厉声厉气地跟她说:“你是一个破了族规的人,你没有资格见你的母亲,如果你非要硬闯进来,那你母亲的灵魂就得罪了神灵,她的灵魂就永世也翻不了身!难道你希望她这样吗?”
老族长的话一出,阿灵瞬间像个大理石雕那样僵在原地。她不再挣扎了,她也不再难过了,她知道一切都真正结束了,而造成这一切痛苦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躲在竹篱后面的小女孩——红衣!
她要报仇!她要报仇!她要向这个不公的世道讨一个说法!
她什么也不留恋了,她狠狠的抹了把脸,一转头奔向那个藏在竹篱里的红衣!
红衣从竹篱里真真切切地看见阿灵那似乎要喷出火来的双眼,那双把悲痛都藏进心里,不流一滴眼泪的满是仇恨的眼睛。
“我要你血债血偿!”阿灵一把抓过红衣的头发,生拉硬拽地把她从竹篱里扯了出来,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小径,一路往寨口方向走。
红衣猫着腰,双手狠狠抓挠着阿灵那紧紧不放的双手,红衣一路上的鬼哭狼嚎,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刺破了苗寨宁静祥和的夜空。
红衣被这撕扯的疼痛折磨的癫狂起来,她不顾一切地狠狠地抓挠着阿灵的手,阿灵的手上到处血迹斑斑,皮肉尽显。她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任凭双手血肉模糊,她也依然紧紧不放手。
红衣只感觉她那薄薄的头皮都快要被阿灵给撕扯下来了,她头上一大片的头发已经被扯了,剩下的几撮死死拽在阿灵的手里,她疼的满头大汗,一道道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快速地淌下来,不一会儿便滴进这脚下的泥土里,瞬间就不见了。
红衣完全被阿灵拽着头走,她完全没有一点点反抗的力气了,阿灵的血温热地流过她的额头,顺着脸颊滑进她的嘴里,从那腥甜中,她尝到了火一样的深深的仇恨。
路旁的尘土像旱烟一样飞进红衣的眼睛里,一路上只留下了她们身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声音,在这无边的黑夜里,这孤零零的声音扩散在这空气中,听起来既寂寥又诡异。
她们两人就以这样奇怪又别扭的样子出了苗寨,一转弯拐进了另一条村道。突然间前面传来了一阵阵扣人心弦的铜锣声,不一会儿,便从不远处走出了两个身穿道袍,胸前贴着一道黄符的法师。走在前边的高个子的法师手中摇着一个摄魂铃,口中念念有词,个子矮些的跟在后头,一面走一面敲着手上的锣。阿灵看着这黑夜中不打灯笼的两个法师,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果然!这两个法师的身后是十几个带着高筒毡帽,额上压着几张画着符的黄纸的死尸!他们穿着宽大的白色衣袍,身上每个尸体身上都用一根粗粗的草绳头尾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