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雍容看了看窗外,窗外是深深的夜色,以及在夜色中遙遙點亮的燈火,她輕聲道:「在這座皇宮,說實話反而會出大亂子。」
風長天看著她,她側臉的線條優美至極,太監的藍布衣裳穿在她身上仿佛也成了另一種華服,他的聲音不自覺也放輕了一點,「那你說怎麼辦?」
「對外只說張有德因病暴斃,銀子派人繼續追查,然後私下為張有德起墳塋安葬,四時祭奠。」
風長天道:「他明明是個忠僕,死後還要頂著罵名,太虧了吧?」
姜雍容回望張有德那間牢房,眼神有點幽遠,低聲道:「這就是忠。」
風長天道:「我看他對你也不怎麼地,你為什麼還想來幫他?」
他說得沒錯。
先帝登基的第三年大婚,第四年將張有德派去修寢陵,姜雍容身為無寵的皇后,能見到張有德的機會真的不多。
大婚之後不久,她和貴妃傅靜姝起了爭執,明明是傅靜姝失禮,先帝卻罰她在乾正殿前跪著思過。
那也是一個像今天這樣寒冷的天氣,地上積著薄薄的一層雪,很快濡濕了她的蠶絲棉裙,陰冷的寒意像是千百根針一般從膝蓋一直扎進她的身體。
然後張有德經過,對著她微施一禮,進了殿中,寂靜的夜晚她聽到張有德的聲音傳出來:「陛下,她不過是個才行笄禮的小姑娘,生平最大的錯處就是姓了姜,陛下又何必同她一般見識呢?」
姜姓在大央是和風姓一樣尊貴的姓氏,姜雍容一直引以為榮,當時的她根本不明白張有德的話,甚至還覺得這個老太監腦子有點糊塗。
但先帝正是因為張有德的話讓她起身回去,從此給她的只有冷淡,再也沒有處罰。
是過了很久很久之後,無數個寂靜的、被人遺忘的夜晚,她睜著眼睛看著窗上一點一點發亮,終於懂得了張有德的話是對的。
她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姓姜。
這是她和張有德唯一的一次交集,敘述起來十分簡單,就是「有次妾身被先帝責罰,是張有德為妾身說話」。
風長天摸了摸鼻子:「瞧他恨不能用木枷砸死你那樣兒,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但一句話就能讓姜雍容記這麼久,可以想見,她在這皇宮裡實在是過得淒涼。
忽然之間,心裡就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掐了一下。
微微的疼,微微的軟。
「雍容,你入宮幾年了?」
「回陛下,五年。」
「今年多大?」
「回陛下,二十。」
「二十……」所以當初才不過十五歲。
風長天忽然皺起了眉:「我那七哥,可真不是個東西。」
誹謗先帝可不對,姜雍容正要提醒他注意,就聽他接下來大聲道:「三百萬兩啊!足足三百萬兩!到底給誰了?!難道在宮外頭養女人了?!我呸什么女人這麼能花錢?!」
姜雍容:「……」
就在這時,天牢深處忽地傳來一陣哐哐作響之聲,跟著是一聲獅吼般的大喝:「風長天!你給老子滾過來!」
第16章 天牢 三起三落的羽林郎
這間牢房位於天牢最深處。
外面不是一般的柵欄,而是鐵鑄的牆壁。
大罵聲就是從裡面傳來,「風長天!你個狗娘養的!偷襲算什麼本事,有種跟老子真刀真槍干一場!老子不把你的狗頭擰下來當尿壺,就不姓穆!」
姜雍容聽說過,是因為這樣的牢房,天牢才被稱為天牢,專門用來關押罪大惡極、窮凶極惡之徒。
鐵牆上開了一道小窗,想來是平時送飯之用,現在正上著鎖。風長天懶得問獄卒拿鑰匙,直接擰開了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