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不自覺分開一條道路,一個容貌與身體皆殘缺得不成人樣的老人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笛笛心頭一熱,喃喃道:「金伯……」氵包氵末
金伯開口道:「我姓金,有個外號叫金鍋鏟,你們當中上點年紀的人,大概聽過。」
這話一落地,不少人紛紛點頭。
金鍋鏟曾是雲川城最好的大廚,當年武將軍出征,他自願投奔軍營,給武將軍當了伙夫長。
「十年前,武將軍中了北狄人的埋伏,那一場大戰直殺了三天三夜,就連我們伙夫營的都抄起傢伙去殺敵了。可是敵人太多了,我們的人越來越少,最後,所有人都倒下來了。」
金伯的聲音沙啞滄桑,將所有人帶回那場悲慘而壯烈的戰爭,「我不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刀,我以為自己死了,誰知道卻從死人堆里醒了過來……我渾身沒有一寸地方不在流血,沒有一寸地方不疼,我發現自己少了一隻胳膊,少了一條腿,周圍隱隱約約好像有呻/吟和呼救聲,那是和我一樣逃過一死只留了一口氣的士兵。
就在那個時候,我聽到了馬蹄聲,然後看到一支十來人的騎兵隊伍,穿的正是大央的軍服。
有人來救我們了。我當時心裡想。我周圍的呼救聲頓時高了不少,那是所有受傷的兵員都在竭儘自己最大的力氣發出聲音,好讓自己被人發現。
我也想叫,可是我的喉嚨受傷了,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我很著急,很怕他們發現不了我。
果然,他們翻身下馬,朝有聲音的地方走去。
我起初什麼也看不到,只是發覺聲音越來越少了,可能是已經被救起來了吧。
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個人和我一樣無法出聲,但他比我好,他的手還能動,於是他一直努力地揚起他的手。
很快,一隻腳踏過我的面前,有人走過我的面前,蹲在那人身邊,然後,拔出刀,割斷了他的喉嚨。」
這一幕是金伯生命中永遠的夢魘,反反覆覆出現在這十年來每一個噩夢中,每一個細節都像是刻進了骨頭裡,永遠也忘不掉。
這就是全軍覆滅、無人生還的真相。
「沒有一個人活著離開那片戰場,不是因為北狄人有多驍勇,是因為我們被自己人的滅了口!」金伯悽厲地大喊,「楊天廣!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個領頭的人就是你!」
他的面容本就可怖,此時當真是像極了從地獄裡爬回來的惡鬼,楊天廣下意識想後退,背後的刀尖抵住了他。
笛笛的淚水流下來,「金伯,你以前為什麼不早說?!」
「我不敢,小姐。」金伯的眼淚也含著淚,「我要是說出來,你一定會找他報仇,那豈不是把你往死路上推?」
「金鍋鏟,你……你一定是看錯了……」楊天廣總算找回了心神,「大軍覆滅後,我正在虎跳岬阻擊,哪裡有空去殺人滅口?」
「我呸!你是什麼貨色?那可是北狄王!武將軍尚且視他為勁敵,你憑那點兵力怎麼可能擋得住?!」金伯怒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武將軍自己跟戰士們吃一樣的東西,卻總是囑咐我多做一個菜給你,說你人生之中沒別的,就好個吃吃喝喝和女人,女人給不了,吃總能給上。可你卻害死了他!你不單要了他的性命,還害他身敗名裂,害他家破人亡!楊天廣,你是個畜牲!」
笛笛一把奪過身邊天虎山士兵手裡的刀,咬牙道:「我要給我爹報仇!」
「笛笛。」姜雍容喚住她,「他是朝廷命官,我們私自處刑,就當真是形同叛亂了。」
笛笛道:「他害死了那麼多人,難道還能讓他活著?!」
「他犯了國法,理由由國法裁處。」姜雍容道,「我們先將他關押起來,等戰事了結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