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中無數個無眠的夜晚,她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當初沒有成親,她該是什麼樣?
在那漫長的五年裡,「成親」兩個字,就是她所有痛苦的起源。
可這兩個字從風長天嘴裡說出來,便洗去了所有蒼白冰冷的色彩,變得溫柔而鮮活。她好像又一次成為了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對它充滿了期待。
她想像著風長天穿著吉服的樣子,寬闊的胸膛撐起衣袍,玉帶束出勁瘦的腰身,他一定會把吉服穿得像戰袍,就好像他當初在宮裡能把祭服穿得像戎裝一樣。
一定會,非常、非常英俊。
單是這樣想著,臉上便有點發紅,她低低問道:「成親之後呢?」
「這我早就想好啦。」風長天道,「你雖說來了北疆這麼久,除了雲川城,也只去過鏞城,且又是忙著募兵打仗,又是忙著建私塾修善堂,簡直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所以,等成了親,爺就帶你四處走走,把北疆每個地方都走遍。喜歡呢,咱們就多住一陣子,不喜歡呢,咱們就去下一處。
北疆要是玩膩了,咱們就西疆,去東海,去南疆……天下很大啊雍容,我們一處處走遍,
走到白髮蒼蒼,牙齒掉光,就回到我們覺得最美最好的一處地方,蓋個房子,修個墳墓。活著的時候住在房子裡,咽氣了就住進墳墓里,反正不管是活著還是咽氣,我們都要一直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天大地大,四海為家,做一對逍遙快活的神仙眷屬……
一時間,姜雍容有幾分心醉神迷。
多麼美好的夢想。
「雍容,你說好不好?」風長天又問了一遍。
好。她想這樣答,這個字已經到了喉嚨口,可是不知怎地,就是吐不出來。
仿佛有什麼無形的東西阻止了它……初見時元元娘憔悴的面龐、帳篷里消瘦的小咕咚娘、周身殘缺的金伯、元元被打斷的雙腿……無數的畫面瞬時間從腦海閃過。
風長天問了兩遍都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道:「腦袋湊過來一點。」
姜雍容怔怔地照做了,然後就被他用腦袋磕了一下腦門,他板著臉:「沒良心的女人。」
夜已深沉,路上黑漆漆的,再沒有一個行人,風長天又開始唱歌了。
唱的還是那一首。
「天真高,雲真低,我的女人,無情無義……」
姜雍容:「……」
兩人回到私塾,風長天本想繼續賴在她的房間裡,但姜雍容道:「今夜我想靜一靜,有點事情我得想清楚。」
屋子裡透著昏黃燈火,映得姜雍容的眸子有點迷茫,有點困惑。
風長天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練武之人遇到瓶頸一樣,他的雍容也遇到了擋在面前百思不得其解、不解開就無法前進的麻煩。
而且很明顯,這個麻煩只有她自己能理得清。
「好。」他頭一次痛痛快快地答應了,「我明早再來找你。」
他看著她在床上坐下,才替她關上門。
然而第二天再來的時候,推開門,姜雍容還和昨晚一樣坐在床畔,穿著昨天的衣裳,梳著昨天的髮型,連姿勢都和昨天一模一樣。
「雍容?」風長天喚了一聲。
姜雍容兩眼望著虛空,沒有反應。
風長天握了握她的手,入手的仿佛是一塊冰。
「李媽!」風長天大聲叫,「拿熱水來!」
他這一聲吼得太大,姜雍容終於回過神來,然後才覺得身體冰冷僵硬,手腳已經沒有知覺。
李媽很快送了熱水來,笑呵呵道:「看來昨晚上大家都喝痛快了,不單是夫子,葉哥兒他們也沒叫起呢。我看看他們去。一會兒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