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塔屋裡時不時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以及不知是嚇到還是感慨的「哎呀」聲,擾得門外「神樹」前的黑膚少女春都忍不住走了好幾回神,禱告的詞也跟著忘了兩回。
她很想回頭看看那個外鄉人到底在幹什麼,可想到自己才剛被山神承認,還得了神仆的誇獎與看重,便強忍著分心走神的欲望,皺緊了黑粗的眉毛閉緊雙眼,心裡暗自埋怨:果然是外鄉來的,吵吵嚷嚷也不怕打擾了偉大的山神。
哼,一會兒神仆回來了,知道後一定會對她不喜!
想到自己虔誠的禱告會得到誇獎,而外鄉人的吵鬧不寧會得到厭惡,春一時便高興起來,即便膝蓋已經跪疼了,她也依舊板正了腰背繼續低頭虔誠禱告起來。
哪怕這所謂的虔誠因為摻雜了太多不可言說的人類的陰暗情緒,傳遞到神靈的耳畔也只如嗡嗡鳴叫的山蚊,讓原本品嘗到一絲輕鬆溫暖的神靈再次虛弱地蹙起了雪白的眉毛。
明明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些情緒的付諸與侵染,只是偶然品嘗到一絲純粹的溫暖,竟就覺得無法忍耐了。
光影重新匍伏在地,閉上雙眼安靜地忍耐自己庇護的子民交付給祂的一切。
一邊是種種索取與埋怨、質疑,一邊是漸漸斷絕的純粹的信仰。
祂也在像世間許多誕生於期待與信仰中,又湮滅在質疑與遺忘中的大小神靈一樣,正在一步步走向屬於祂的消亡。
言玥頻頻驚呼倒不是被嚇到了,能常年跟著團隊漫山遍野跑的人,哪至於被幾隻蟑螂老鼠嚇到。
只是因為太驚奇了,而且這些小傢伙可一點都不安分,被打擾了跑出來後發現她這個「拆家禍首」,一隻只還不甘心地在地上到處亂跑,時不時還要往言玥腳上撞一下,驚得言玥不得不一邊跳起來躲開一邊發出驚呼聲。
大概是因為這些小傢伙在這座石塔屋裡世世代代住慣了,也從來沒被人類打擾驅趕過,於是一點也不怕人。
一邊打掃蜘蛛網和陳年灰塵,一邊還要驅趕這些小居民,幸好提前綁了衣角當灰塵,否則言玥現在怕是吃灰都吃飽了。
好在山裡的早晨水汽很重,地上的灰塵也飛不太起來,倒是省了言玥去找水來灑一灑壓灰塵的功夫了。
也不知冬奴什麼時候才回來。
如果按照昨天的腳程要把炎她們送到山腳下,怕是有得等了。
有事做,時間就過得快多了。
打掃完石塔屋裡的灰塵後鑽出來,抬頭一看,太陽已經走到了頭頂。
「咳咳!」扯下綁在臉上的衣角,言玥一邊拍身上的灰,一邊左右張望,試圖找到可能有水源的地方。中途看見黑膚少女居然還跪在樹前,只不過之前看見時對方跪得筆直,現在大概是累了,已經無法保持直跪,而是變成了跽坐,弓腰垂頭的,看起來蔫蔫的。
言玥抬頭看了眼頭頂的烈日,心有戚戚然。
作為一名虔誠的山神信徒可真累啊,跪著禱告了一上午不說,還要頂著烈日不進水食。
這絕對需要最堅定的信仰叭!
言玥不再發出聲音打擾對方,而是轉身準備去石塔屋後面附近轉轉,看能否找到水,就算找不到水,她也能找個陰涼舒適的地方悄悄把早上分到的那個黃澄澄果實給吃了。
她真是太餓了!
當坐在小溪邊樹下大口啃吃甜脆可口的果子時,想到還在前面的黑膚少女,言玥的上崗危機感越發濃郁,決定一會兒就回去繼續打掃石塔屋。
沒有足夠虔誠的信仰,只希望她這點力所能及苦力勞動能幫忙加加分。
萬萬沒想到,她言玥也有憑體力勞動跟人競爭的一天。
小小地嘆了口氣,言玥啃得更歡了。
果子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