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雁迟听得云山雾绕,但男子也不在乎他听懂了没,反正就是叭叭地讲。
他似乎想把这大千世界都压缩到这一夜,让木讷的鬼少年知道,世界远不止这个小小的偏僻村庄。
太阳刺破地平线的时候,他没再讲话。
一人一鬼坐在破屋顶上,安静地看完了日出。
青衫男子逆着阳光站起来,袖摆下伸出一只白玉般温润的手,随意揉了揉危雁迟的脑袋。
他的触碰很舒服。
他落下一句:“你在这晒太阳,我去去就回。”
危雁迟看着他跃下屋顶,青袖飘飘,像山间自由的竹仙。
青衫男子垂眸念着什么,然后以他为中心,一面柔似水波的透明大幕缓缓展开、延伸,直到罩住了整个淮岭村。
在他低缓的念诵中,土壤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许多透明的小气泡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从地上升起,环绕住他,然后又慢慢地淡去了。
鬼问:这些是什么?
男人说:这是灵魂。
鬼:他们去哪了?
男人:去了另一个世界。
鬼:我妈妈也去了那里吗?
男人:是的。
鬼问:他们在那里还会欺负我妈妈么。
男人摇摇头:你妈妈会投胎,但他们是坏人,会去地狱。
鬼又问:我也会去地狱,是吗。
男人笑着反问:你怕吗?
鬼少年摇摇头。
因为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
过了很久,危雁迟才发现自己腮边落了一滴眼泪。
青衫男子曲起指节,蹭掉了少年脸上的泪,笑道:“还说不怕呢,都怕哭了。”
危雁迟张了张嘴,心里有东西,但他不擅长组织语言,说不出来。
此后的许多年间,炽潮期钻心疼痛时危雁迟没哭,被别人欺负没哭,得知师尊心中还有一位故人时没哭,看到师尊结的献祭之阵时没哭,亲眼看着师尊在自己面前被砍断手臂时……危雁迟都没有哭。
在他一千多年漫长的鬼生里,只掉过这一滴眼泪。
直到此后的十年、几十年、一千多年,危雁迟每
每回忆起这滴来路不明的泪水,都能轻易想起它当初产生的理由——
因为有人曾陪我整夜无眠,从晚幕降临到初阳破晓,仅仅如此。
青衫男人口中念念有词,无形潮水从四八方涌来,将危雁迟裹住,水波飘荡,好像要把他带到河流尽头。
然而,就这么荡着、漾着,长长的咒文都念完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耶,不是吧?”男子疑惑道,“难道我念错了?”
他又念了一遍。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怪哉!难道超度咒不管用?换个往生咒试试。”
换了种咒又念了两遍,还是没用。
危雁迟抬头,和英俊男人大眼瞪小眼。
“我今儿还就不信了。”
男人又换了四五种咒,各念了三遍,还是、他妈的、没用!
“你爷爷个腿儿!气死我了!”
男人急眼了,爆了句粗口。“小崽子命真硬,这么难滚蛋!”
危雁迟垂下头:“对不起……”
男人拎起危雁迟的耳朵,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喂,小鬼,既然你不肯滚蛋,那就来当我徒弟吧,嗯?等哪天阎王爷想起你来了,再把你带走。”
男人手上没用劲,危雁迟不觉得疼,只觉得耳朵尖痒痒的。
危雁迟眨了两下眼睛,点了点头。
“哈?”男人震撼地松手,“你真答应了?”
男人突然想起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