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长我六岁,人品武功,道德学问,并世无双,他也是我这一生最钦敬的一个人,承他不弃,交了我这么个朋友,多年来一直引为知己,这一次更打发你来看我,足见他老哥没有把我当外人……”
简昆仑只是听着,情知对方必有下文。
“那一年,我看见你的时候,才这么高!”
比了一个手势,他接着说:“大概才五六岁,一眨眼的工夫,你都这么大了,总有二十了吧?”
简昆仑又点了一下头,看了一眼父亲一直推许的这位老友——王剑书生崔平。父亲曾推许他的剑法,诡异莫测,有北秦南崔之誉。
北秦指的是沧州秦太乙,南崔是姚江崔平,便是眼前对方这个老人。
“你父亲自患病闭门不出,这二十年江湖间变化很大,这一点我务必要跟你说清楚……”
顿了一下,他接下去说道:“以你父亲那身本事,虽说中年以后即不良于行,且不便于武术运行,但是他的智慧见解均还存在,这么多年以来,全心全意地都放在你一人身上,你的一身造诣也就可想而知,回头我要亲自拜识一下,还请少君不要藏私才好。”
简昆仑躬身道:“岂敢!这次离山,父亲交代,原是要向你老请教,这一点家父信中应该也提到了。”
“提到了,提到了……”
崔平轻轻抬起一只手,捋着颔下的一络羊须。那只手五指修长,且留着晶莹透剔的长长指甲,白皙细长,宛如妇人,且在无名指上戴着个其色澄碧的翠马蹬戒指。这只手无论你从任何角度去看,都应是属于斯文一型,抻抻纸,提提笔,理应在行,挑丝弄琴,引笛莳花,更属分内,至于拿刀动剑,好像就牵强了,特别是属于个中翘楚,一流的剑中高手,诚然不可思议。
“你父亲太客气了……”崔平微微一笑,“什么北秦南崔,都是江湖的过誉、溢美之词……要说到剑,你父亲才称得上是个行家,他只是轻易不露而已,那是因为……”
看了简昆仑一眼,崔平暂时压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名高见嫉,木秀风摧……这个天底下,谁也不敢自称老大,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少君,你千万可得要记住这句话……否则可要吃大亏……我想这便是你父亲打发你出来这一趟的原因了。”崔平眯着一双细细的长眼,向对方瞧着。
简昆仑应道:“我记住了。”
“现在记住,却是晚了,太晚了!”
崔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你已经开罪人了。”
放下茶碗,他身子坐正了,神色间一派正经。
“开罪了一个大敌,这个大敌便是我与你父亲联在一起,也不敢轻易招惹,而你才一出来,便与他们结上了梁子,这个梁子还不小……”
简昆仑呆了一呆,心里随即明白。
崔平冷冷一笑,一霎间那清癯的瘦脸上,竟泛起了隐隐愁容。
“这便是我要跟你说的了,少君,你初次出道,便结了如此大敌,实非佳兆。你只道那个为你所败,乘船逃开的人,是寻常人物么?”
“他的出手不高!”简昆仑摇摇头又说:“虽是功力不弱,却并非十分出色……”
“你也不能小瞧了他!”崔平说,“这个人我知道——九尾桑弧,诡计多端,阴损狠毒,在此滇桂地方,是出了名的难缠……但是,厉害的,还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些人,以及那个庞大的黑道势力……”
简昆仑道:“那些人是谁?什么势力?”
崔平看看他叹了口气:“你这次出来,令尊竟然没有与你谈起么?”
却又点点头,慨叹一声道:“是了,他是早该说与你听的……果真如此,却又慢了一步。岂非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