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难的差事,莫过于说服卢铁头。好容易他收下东西,自是多一言不如少一语。卢云也不多问,正待撕破火漆,忽见左下方署名处还盖了个章,依稀瞧去,却是古篆四字,卢云低头辨识,勉力读道:“灵吾玄志。”
古怪的印监,不知是什么来历,卢云自是微感讶异,胡媚儿见他望着自己,却也不加解说,催促道:“你快拆开信封吧,拆了之俊,我便告诉你这四个字的来历。”
灵吾玄志,这四字定然是杨肃观的字号,想来他官职已高,旁人不敢直呼他的本名,便也用上了表字。卢云闭上双眼,手里拧着信封里四方方的铁牌,只在推测杨肃观的用意。
手里的东西断无疑问,必是一块官箴令牌。杨肃观既然寄来此物,意思便是要他留在北京,想来以他的高官重职,便要替自己讨一个三四品官,那也不是什么难事。料来信封里无论是工部左侍郎、还是太仆寺少卿,总之都比当年的七品知州来得大。
卢云久久不语,心意恐怕有变,胡媚儿忙道:“卢云,杨大人事前交代,他希望你能留在北京。”卢云没有说话,兀自闭着双眼。胡媚儿与卢云虽说相处无多,可一见他闭目养神,便晓得事情难办了。她叹了口气,还待要劝,却见卢云军开双眼,微笑道:“你呢?”
胡媚儿微微一愣,道:“我……”卢云颔首微笑:“你啊,你也希望我留着么?”胡媚儿低下头去,含笑道:“我当然也想,不然我何必当这个说客……”
昔年两人同生共死,沿途逃亡,胡媚儿当时几番历险,全是为了卢云,她幽幽叹了口气,还待要说,忽然手上一热,却给卢云牢牢握住了。胡媚儿心头怦怦跳着,只见卢云微微一笑,颔首道:“胡姑娘,谢谢你。”耳听卢云开口致谢,胡媚儿自是大喜过望,正要扑入他的怀中,却听卢云轻声道:“胡姑娘,谢谢你的一番心意,请你回去转告杨大人,便说卢云很承他的情,请你代我谢谢他。”说话间,便将东西还给了胡媚儿,跟着站起身来。
卢云的意思很明白了。这个北京无论多么繁华热闹,他都不会留了,因为他已经找不到他要的东西了。
卢云已经蓖膑了心迹。胡媚儿自知不能再劝,她低下头去,双手拿着信封,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卢云来到面担旁,忽道:“临行前最后一事,可以向您打听一个人么?”胡媚儿急忙抬起头来,喜道:“可以!可以!不管你要问谁都行!便顾小姐的事也行!”
卢云眼眶微微一红,自从碗柜里取出了干布,静静擦拭着竹担,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缓下手来,轻声道:“胡姑娘……还记得那个孩子么?”
那个孩子……那年王朝复辟,天下大乱,卢云千里奔波,最后在怒苍山顶割袍断义、白水瀑畔生死决战,一切全是为了那个无父无母的孩子,阿秀。
为了阿秀,卢云舍下了顶戴功名、抛开故友情人,就此毁去了自己的一生。今时今地,离开北京前的最后一点心愿,就盼知道阿秀好不好、是否已经长成了一个好孩子。一时之间,卢云泪水盈眶,喉头竟然哽咽了。胡媚儿也紧泯下唇,想来心中必也百感交集。
两人默默相望,一时全都无话了。良久良久,胡媚儿忽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卢云,你走吧……永远永远别再回来了。”
卢云霍地抬起头来,道:“胡姑娘,我……我说得是神秀啊!这还是你给他起得名儿,你难道忘了么?”胡媚儿微微叹气,道:“我没忘,不过你务必忘了他。”
卢云讶道:“为什么?”
胡媚儿笑了笑,她低头捡着拂尘里的钢刺儿,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懒得说,半晌过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拂尘仍到了地下,缓缓起身,猛然间,听她凄厉尖叫:“卢云!”
“你给我滚出北京!”胡媚儿将信封望地一砸,狠狠冲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