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停下脚步,蹬了鞋子,又是一个席地而坐。她长长的衣摆铺散开来,围拢在她周身,好似一朵盛开的花。
有隆隆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远处跑来一匹通体乌黑的俊马,马上坐了一人。浅碧衣袍的年轻男人下得马来,阴郁的脸色在视线触及青青草地间的那一抹蓝时,缓了一缓。
“何夕。”年轻的太子开口说话,因了急速奔马,他的声音有一丝暗哑。“你好大的胆子。”
蓝衣的何夕依旧盘腿坐于地上,她甚至未曾回头,她正聚精会神看着碧蓝天空中的,她的纸鸢。
“府里端茶送水人多的是,用不上我的。”
年轻的太子目色闪动,可那眼中的光华转瞬即逝,“何夕,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姜子城的。”
在年轻的太子看不见的角度,何夕撇了撇嘴角。“好吧,谁让我是太子府第一幕僚呢?虽然是见不得光的。”
她话音方落,姜子城的脸色就阴了一阴:“你知道便好。日后,切不可随意出走。”
何夕拿手指去抠地上的青青小草,嘴里嘀嘀咕咕:“我哪有出走……分明是那些女人太讨厌!”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上马,跟我回去。”说话间,年轻的太子拍了一拍马背,那意思是——让她上马。可惜,自始至终背对着他的何夕没能看见。
太子的嘴角便抽了一抽,犹豫了一瞬,他举步向了前,去到蓝衣少女的身边。
“要我拉你起来?”他居高临下将她望着。
何夕暗自撅嘴,却也不再任性,双手一撑两侧就要站起。然而,因盘膝坐了许久腿麻,加之那人的视线过于压迫而沉重,何夕一个没起稳,整个人就直直往下载去。
按通常意义上的戏码来瞧,这该是个英雄救美的桥段。虽说老套了一些,但也是个增进感情的方式。
可是然而,太子立着不动,何夕亦不朝他伸手呼救。于是乎,何夕一屁屁坐在了太子右脚上。
只见年轻太子的浓眉猛然一皱,估摸着是给压疼了。
何夕跳起来,却不是向太子殿下认错献安抚,而是……
“何夕……你放肆!”
她跳起来就跑了!
迎着呼呼的风,提着宽大的衣袍下摆,何夕灵敏跑动,如山林里的雪白兔子。她的视线牢牢定在前方的远空当中,声音急急又促促:“纸鸢!我的纸鸢跑了!”
原来,方才她一个栽倒,手中连系纸鸢的线脱手,那纸鸢便飞了去。
年轻太子浅碧的长衫在风中飘扬,他立在原地,不动亦不言语。他面上有怒色,亦有隐忍。“我堂堂姜国太子还比不上一只纸鸢?”声音喃喃,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那一团小小蓝色身影消失在天地的尽头处时,他终是追了上去。
男人同女人的体力毕竟是有差距的。何夕虽费力奔跑,可还是被男人追上了。
他同她并肩在乱的风里穿行,春风吹乱了他们的发,他们的衣,或许,也吹乱了他们的心。
男人在平日里是高高在上惯了的,如今却为了一只不起眼的纸鸢,跑得像个傻小子。
“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纸鸢。”仿佛看穿了身畔男人的心,何夕这般道。只不过,她的话一出口,便被风吹散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
太子慢下脚步,其实,若尽了全力,何夕早就该被他远远甩去了身后。
“为何?”风声里夹带着他浑厚的嗓音。
何夕听见了,她抿了唇,是笑。“那是师父亲自做给我的纸鸢。”她嘴角的那一抹弧度似有似无,好似除了笑,她还掩藏着旁的情绪。
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