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考虑了。”这一决定,她将会有十年时间留在苏府,为爹爹找出真相。
再回苏家,或浅并没有预期中快乐,离开十二年,他已经忘记这里有他的亲人、是他的家。
摸索着桌边,他试图为自己倒杯水。不方便的眼睛让他的行动困难重重,这里并不是他熟悉的环境。
“福星、彩儿。”他对门外连唤两声,才想起他们留在庄园,没跟过来。
新的婢女还没到,所有的人全聚在前厅,为去世的小弟做法事。
水入喉,茶是冷的。他微微皱眉,却没愤慨。
从小,他就明白自己在苏家的地位,他没想过争取抗议,甚至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再回苏家。他习惯了恬适安静的生活,习惯粗食淡饭,他有他的人生,他的人生和苏家没有交集。
也许他曾经为母亲不值,不值她花一辈子去守候父亲,等待一份绝望感情,但性格温婉不善与人争逐的娘亲,轻易为他抹去不平。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自母亲身上学会,人生不需强求,强求只会为自己带来痛苦,所以他淡然自若,不忮不求。
四年前,一场无情大火,吞噬娘亲的生命,也烧去他的视力,才十一岁的孩子,竟也不哭不闹,安安静静承受一切。
母亲的磨难结束,他的痛苦开场,他还有长长的一生,难道要这样子过下去?
喟然,也只能这样了,一个残废的人还能盼望未来?他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再学医济人。
垂首轻喟,十五岁的苏或浅看尽人情冷暖、世事无常。
苏永是个药材商,他不但开设药铺,请大夫驻店看诊,也将北方上等药材运到南方贩卖,谋取暴利,在短短十年中,家产迅速扩充数十倍。
平心而论,他的经商手腕非常高明,但赚取的每分钱是否都不违心,就没人敢说了。
然,苏永的行事态度是这样,并不代表苏家世世代代都市侩。
苏永的父亲——苏振,是一位名医,他的仁心仁术救活不少老百姓,赢得扬州城的民众拥护爱戴,也赢得神医名号。
他创立的仁济药铺,不管穷人富人都可以上门,他救人、编医书、钻研药理、造福乡里,名声远播,日日都有病人不远千里上门求医,感恩者致赠的牌匾,可以从东大街一路排到西大街。
但他日夜操劳,不到知天命岁数就驾鹤西归。
出殡当天,家家户户在门口供起四果牲礼和一炷清香,伴苏神医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出殡队伍排了近一哩长,感恩的人都留不住苏神医的脚步,他在世间留下太多情义。
于是,人人传诵苏神医升了天,成了玉皇大帝的御医。
苏神医死后,继任的苏老爷一反父亲作风。
他定下规矩——袖袋中没有三两银子的人,别想跨进仁济药铺一步,就算病人只剩一口气,也只能怪他福薄命单,世间不留。
虽然价格昂贵,但不可否认,仁济药铺里延揽了各方名医,所以想药到病除,还是得凑足银两,走一趟仁济药铺。
苏老爷本身不学医,他认为学医者非但救不了自己,到头来两袖清风,连累家人受苦。于是他将爹爹留下的医书全封进箱子,不闻不问。
或浅是个早慧孩子,才三岁就能认得千余字,三字经、论语琅琅上口,夫子、街坊见了莫不赞声天才。在玉娘没进门前,他虽是家中的天之骄子,性格却不骄纵,不论下人、管事,人人都喜欢他。
一日,他闯进爹爹的书斋,苏老爷不是文人,这里平日鲜有人进出,他打开多年没人动过的箱箧,翻出爷爷编的医书,也不知看得懂不,一整个下午,他就耗在那堆书上,不吵不闹,直到娘房里的婢女寻来,才找到失踪的小少爷。
他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