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站住了,把身子扭了扭,很娇气的样了,女兵们都笑起来了。老兵毛毛才二十三岁,有老婆了。
他告诉我:“我们那里都是这样,参军以前把老婆娶了。过去红军长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奶奶就是这样。她生了我爸爸,我爸爸生了我。我是我们家里的独苗。我从来没看到爷爷。县里送了一张烈士证明,说他过草地的时候牺牲了。奶奶说我最像我爷爷了。”这是老兵毛毛让我很尊重的家史。红军的后代啊。
按规定,战士的家属来队只能休半个月的假。老兵毛毛可以住招待所,老婆天天给他炒辣椒。
休了半个月的假,老兵毛毛的老婆要走了。每天都有到镇上买菜的车,老兵毛毛把老婆送到买菜车上。我看到她穿着我的那条军裤。她哭得呜呜的,老兵毛毛拉拉她的手,车子就开走了。
秋训开始了。医院跟着野战军拉到海边去进行三军合成演习。
演习过半,军区开始进行最大规模的三军合成,我们医院的任务就是及时处理在演习中可能出现的伤亡。老兵毛毛和几个战士被抽调到野战部队的连队当卫生员。走的时候,老兵毛毛说:“又进步啦。”他把相思树枝做了一个防空帽戴在军帽外头,手一挥:“你看我像不像王成?”牛逼哄哄地上了野战部队的车子走了。
头两天都没事,第三天是收兵,医院全体参战人员都认为没事了,什么也没带就上了观察点。
这一天是步炮合练。进攻的步兵是全军著名的尖刀连。
我们都坐在一座山包上。开始进攻的那一刻,炮弹从眼前飞过,就像是成千上万匹布被手撕开了的声音,这种巨大的响声听过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只能像猴子一样缩着脑袋拼命眨眼,又不敢捂耳朵,怕别人笑话。
这时我们看到了一个要命的演习事故:一群炮弹落到了进攻的步兵散兵中间,这可是实弹演习啊。不是假的空炮弹,弄点烟火声音。绿色的小人立刻被火光和烟雾盖住了。我怔怔地看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就看到旁边的军区首长一下子站起来,拿着望眼镜往出事的地方看——那儿一片烟雾。
“医院快上!”指挥部有人叫。
我们什么也没带。连一根止血带都没带。
老兵毛毛在这个时候立功了,多亏了他们几个下到连队的卫生兵。只是,连长还是牺牲了,外带身边的通讯员。
我们所挨了记大过处分通报全军。老兵毛毛立了一个三等功。他对我说:“炮弹下来的时候,我就在一个坟墓边上,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我一下子就钻到坟墓里去了,后来看到有人伤了赶紧跑出来。我就带了几个三角包,用处大了。”他叹口气:“想想那几个死掉的,轰一声,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死最痛快了。”他笑咪咪的很神往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次事故是因为炮兵提前一分钟炮击,步兵又提前一分钟进攻。就二分钟,伤亡惨重。
冬天,老兵要退伍了。老兵毛毛也是退伍兵。我送了他一条军裤。他很高兴,对我说:“我老婆的肚子还是争气的,回去我就要当爹爹了。”
医院也开始了一年最后的训练。手榴弹实弹投掷。老兵毛毛也要去,他说班里有几个新兵胆子小,怕失手。
真给他说中了。那个新兵哆嗦着把手榴弹扔出去的时候,手榴弹掉在了脚边,冒着烟转圈。老兵毛毛一把把这个新兵拉下掩体,手榴弹炸了。老兵毛毛没来得及蹲下去。
一颗很小的小得像米粒一样的弹片打中了老兵毛毛的脖子。血像自来水一样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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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死最痛快(3)
老兵毛毛捂着脖子,血就从指缝里挣扎着涌出。老兵毛毛看着自己的血,说了一声:“二球啊,你这个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