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动她去的么?老爷,你大约再也猜不到,是她自己要去的。”
关卓凡愣住了:“她自己要去的?”
“我就是提了一句,说要是你身边有个能照顾你的人就好了。”扈晴晴坦然说道,“婉儿听了,一下就接上了话,她说她照顾爷爷两年多,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活都会干。”
“也不尽是吃苦。到了美国,人生地不熟,又要打仗,到时候,不知道是她照顾我,还是我照顾她了。”
“你不知道,婉儿的心思细得很,”扈晴晴微微摇头,“你说的这些,人家早就想好了一套说法。”
婉儿的这个说法,有三条:一个是她会说洋话,再一个是身上有功夫,能自己护着自己,,第三个是遭过几年长毛,见惯了打仗的事,早就不害怕了。”
关卓凡心想,听上去,似乎也言之成理。
“再有,洋女人都是既风骚,又漂亮。”扈晴晴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你到了那边,说实在的,我也不怎么信得过。婉儿就快十七了,也是大人了,有她替我看着你,我多少要放心一点。”
“你可别瞎说,你还不知道我?”说了这句话,关卓凡自己亦觉心虚,觑了一眼她的面色,“我是那样的人么?”
“你是那样儿的人么!”扈晴晴掩了嘴,失声而笑,“跟了你这么久,我倒要请教,你关老爷是哪样的人?”
“我那是跟你。”关卓凡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尴尬一笑,连忙换一个话题。
“我走了,婉儿也走了,那剩下你一个,怎么好呢?”
“华尔也走了,杨莺也是一个人。还有我那个姐姐,罗太太,现在胡老爷也是在浙江。平常我要是闷了,就跟她们多走动。”
看来她们姐俩,一切都打算好了。想起漫漫征途,能有这个娇俏可人的婉儿在自己身边,关卓凡心中其实颇觉喜乐。不过江南女儿,每多心机,这件事不能光听扈晴晴说,非得亲口问一问婉儿不可。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婉儿的神态便不大自在,一边低了头吃饭,一边却要时不时地偷偷看看姐姐,再看看关卓凡。
关卓凡见她这样,心里对扈晴晴的话,又多信几分。不过却不肯说破,若无其事地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吃完饭,才站起身来。
“我今天要去趟码头,看船。”他笑着说,“婉儿,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好!”婉儿的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
于是,一顶大轿,一顶小轿,由近卫团的骑兵夹护着,一路从清雅街,抬向吴淞口。
到了码头,却已经有一堆人在等着了。美国公使蒲安臣、美国领事查尔斯、名誉副领事金能亨,还有华尔、刘郇膏、利宾,都在其内。大家跟关卓凡见了礼,便都去看钦差大人身后的那位少女,心中不由喝一声彩:好个出色的小姑娘。
“这是我一位前辈的女儿。”关卓凡淡淡地说,“婉儿,给各位大人行礼。”
婉儿竟不怯场,利索地行了蹲礼不说,居然还用洋话问了好,倒把几个美国人弄得惊奇不已。
只有刘郇膏心中有数,却只装作一切不知道的样子。
时值清晨,吴淞口仍有薄雾飘荡。关卓凡不再说话,背了手,静静向对开的海面凝望。码头上的一群中外大员,都像关卓凡一样,不言不语地向远处引颈张望。
只有婉儿,心中奇怪极了——说要看船,码头上有的是,怎么反而看着空荡荡的海面呢?
这个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没过多久,便听远处传来一长一短两声汽笛,再过一会,终于有一只船影,依稀出现在薄雾之中。
婉儿心想,原来老爷是在等这只船。
谁知不是一只。很快,第二只船便又进入了众人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