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居然还别有洞天,小铁门的外面是一个十五平方左右的小天井,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只磨光石子浇砌的水斗和一根晾晒衣服的铁丝,但是顶部安着棋盘状的钢筋,看上去依然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里是放风场,早晨六点开,晚上六点关。”老鲁告诉孟松胤说。“先洗个澡吧,反正对你也没坏处,正好把刚才的药水洗掉。”
根据以往的道听途说,孟松胤多少也了解一点牢狱里的各种传闻,知道里面有牢头狱霸,有下马威、杀威棒一说。这道手续,有的地方叫“升堂”,有的地方叫“服水土”,有的地方叫“做规矩”、“见面礼”、“拜山头”等第,反正都是一个意思,不外乎接受暴力的洗礼,今天要不是老鲁出面解围,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好几名汉子跟了出来,万分热心地伺候于左右:首先打开水龙头将水槽放满,同时在墙角的排水口附近用毛巾围成一道防水圈,以免肥皂水淌开来。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孟松胤孟老爷便可以“入浴”了。
孟松胤脱下囚服,赤裸的皮肤暴露于寒冷的空气之中,立即布满了鸡皮疙瘩。
“站到排水口那嘎瘩去。”一名东北口音的马脸汉子命令道。
孟松胤走到排水口那儿,将毛巾在水池中浸湿,象征性地洗了起来,皮肤一碰上冷水,整个身体立即打起了寒战。
“这叫洗澡?”粉刺朋友走了过来,抓起一只小木盆扔进水池。“朋友,这是做规矩,你也别记恨。”
“你娃好福气哟,龙尾亲手伺候你娃,”一个四川口音的汉子嬉笑道,“你娃今天一定要洗巴适了。”
孟松胤暗想,这“龙尾”的意思会不会跟“龙头”差不多,属于这间号房里的二号人物——刚想到这里,龙尾手里满满当当的一盆冷水已经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孟松胤嗓子里“啊”地一声叫,早已水淋淋湿遍全身,只好赶紧用力摩擦皮肤,嘴里的两排牙齿打开了架。
“擦肥皂!”龙尾命令道。
孟松胤抓起肥皂便往身上乱涂,刚搓了几下,龙尾已经浇下了第二盆水。
冲洗完毕,擦干身体,立即穿上衣服,但这并不说明神圣的规矩已经“做”完。
“听好,马步冲拳,一百下。”龙尾命令道。“别不乐意,这也是为你好,受了凉感冒发烧,你自己倒霉。”
这话倒有几分在理,于是孟松胤只得两腿扎成马步,两臂平置于腰间,开始温习伟大国术的基础动作。
等到做满一百记马步冲拳,孟松胤已是满头大汗,再无伤风感冒之虞。日后,每当回想起这屈辱的一幕,孟松胤总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平心静气一想,觉得这样的规矩还是非常合理、必要的——在此欢聚一堂的来客,初来时非但肮脏邋遢,很多人身上还饲养着跳蚤、臭虫等精巧的宠物,更有甚者,还生有淋漓尽致的疥疮和万紫千红的花柳病,如果不在入监之初把好关,那大家就只能有福共享了。所以,这洗澡的过程实际上相当于一道体检手续,也是选拔人才、安排岗位的重要前提,如果糊里糊涂地让一位生着杨梅大疮的家伙去洗大家的饭碗,那该多么恶心。
回到号房,大家跳上铺板坐回原处,老鲁拉着孟松胤在自己身边坐下,龙尾看在眼里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孟松胤有点明白过来,龙尾的位置位于龙头的右侧第一,这就是说,地位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有点类似于宰相的角色,而铺板上其他人的地位,从座次上便能分辨出来,比方说老鲁与龙尾相隔两个位置,所以是排行老五——老鲁进来的日子并不久,不知道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现在明白我刚才在广场上为什么要打你耳光了吧?”老鲁低声问道。
“明白了,为了把我弄进六号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