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至今仍停留在耕平身体的最深处。接下来的内容应该让才上小学五年级的小驰看吗?但现在要停止播放也来不及了,自己也急切地想知道久荣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说得明白一点,就是我的内心还远远没有安定下来。我决定不再这么拖下去了。”
久荣伸出手,把相机从三脚架上取了下来。录像以令人头晕目眩的速度旋转,定格在沉入层云的夕阳上。慢慢地,夕阳被灰色的层云溶释。
“喏,你看。在老爸和小驰看电影的时候,世界也在一点点地运动,我也不会一直这么烦恼下去,因为也会让你们烦恼的嘛。所以,我决定自己再好好想想。”
久荣把相机放在栏杆上,给了自己一个特写。以黄昏的天空为背景,久荣的表情盛开成灿烂的笑脸,仿佛大朵的鲜花含着朝露绽放一般。这是她死前许久不见的笑脸。
“呼呼……好像个女演员似的哈。我的决定是真心的。今天的日期是……”
久荣说出了录像日期。耕平像被雷击中了一般。那正是久荣出事的前四天。久荣最后留下这样的笑容和决定,死了。
“你怎么了啊,老爸,很痛啊!”
原来不自觉间,耕平用力紧抱着小驰的双肩。
“……你在哭么,老爸。”
不经意间,泪水已悄悄滑落,但不是因为悲伤。或许那不是泪水,是充满幸福的心想要滋润体表的水分。经过了漫长的年月,耕平终于彻底接受了妻子的死。
如果这个录像是真实的,那么久荣即使在最后一刻也没有丧失对未来的憧憬。那场车祸,不是她希望发生的,而是意外。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耕平耳边响起,谁在远远地咆哮。
“老爸,老爸,你没事吧?”
小驰摇着耕平的肩膀。发出咆哮般的声音流着眼泪的,是耕平自己。
“嗯,老爸没事。只是隔了这么久又看到你老妈,太高兴了,所以眼泪止都止不住。”
小驰静静地微笑着,露出一副母亲般的大人样子:“我明白,老爸。现在你尽情地哭吧。”
小驰摸了摸他的头。耕平按了几下遥控,把亡妻的录像又放一遍。初夏的夕阳复活了,亡妻的连衣裙在风中摇摆。久荣张开嘴,对着他笑。已幻化为光尘的妻子,在超薄电视中生动地活着。
(这样,终于可以动起来了。)
耕平感到,那场车祸后凝固的时间终于再次流动起来了。因为自己已经彻底接受了那次失去和打击。从今以后,再想起久荣的车祸,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安了吧。再想起她,想起的一定都是这个录像中她露出的灿烂笑脸吧。
不知是悲伤,或是幸福。耕平坐在渐渐昏暗的房间里,久久地凝视着电视屏幕。
15
第二天早上耕平一睁开眼,心情格外清爽。他一边做着小驰的早餐,一边随心地哼着小曲。人心真是简单,不必要的复杂只会成为人生的负累。耕平虽是作家,但也是个简单的人,仅仅因为久荣留下的最后信息,他的世界便从黑暗中反转了过来。数月来笼罩在心头的黑云终于消散,蔚蓝的天空重新铺开。满满涂着黄油的吐司、半熟的煎鸡蛋卷,好吃得简直让人泪流满面。
除夕那晚,耕平带着小驰早早地洗完澡,上街去吃荞麦面。父子二人一起吃除夕荞麦面,今年已是第四个年头。但对耕平来说,今年的味道无可比拟。
走回大道时,新年首次拜神的人们已挤满了坡道。挂在路旁榉树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曳,贩卖正月草绳的货摊上,年轻的人们神气抖擞地吆喝着。神乐坂这条大街,至今仍残留着旧派东京生活的影子。
“我们也拜神去吧。”
耕平牵起小驰带着手套的小手,向毗沙门天善国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