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气丝丝。叫她死,又偏不咽那口气,硬是跟你较劲儿。管家六根恨不得半夜抱出去扔了,也省心点。
中医李三慢一脸坏笑地说,不是不管她么,咋又来了?
放你妈的贼屁,不管,我是那号人么?
中医李三慢也不管六根是哪号人,给银子就看,不给银子,门都没。他对管家六根可是够意思的。这沟里,他李三慢把谁往眼睛里看,把谁的事往心上放?他才不是那号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惟管家六根,他看得重,看得起。平日里见了,点头哈腰不说,隔空儿,还要弄点尿水子,跟他坐一起喝上两口,趁着酒劲,两个人也喧谈些下河院的事。喧谈中李三慢发现,六根这龟孙,心重,比他还重,不只重,还多几个弯弯。就是跟他李三慢,也绕过来绕过去,不肯说实话。日你丫头的,李三慢不满了,我拿你当自家兄弟,跟你掏心窝子,你倒好,拿我当傻子哄,当愣头青耍。这以后,李三慢对六根,慢了,疏了,要是换以前,甭说六根拿药渣来问他,就是稍稍给他个暗示,他也能把奶妈仁顺嫂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可现在,不一样,还想日哄我,门都没。还拿盒洋火,日,老子没见过个洋火,没见过双袜子?你个断后鬼家的,小看人哩。
李三慢心里恨着,脸上并不显出来,见六根慢腾腾地掏出铜钱,才说,你先回去,夜黑了我来。这阵,还等个人哩。
李三慢这是在摆口,不趁着这机会摆个口,他断后鬼家的就不知道他李三慢是谁!
一直拖到夜黑很久,李三慢才快一脚慢三脚到了六根泥巴院里。六根早就等得不耐烦,后晌他只顾着看管四个丫头,饭都没顾上吃哩。见李三慢慢悠悠晃进来,不高兴地怨道,说好了夜黑,你看你,磨到了啥时候?
李三慢边往炕上坐口里边说,谁家没个忙闲,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就这,我还是搁下一药铺的人抽空来的。
六根心里恨了一声,一药铺的人,怕是一药铺的鬼吧,哪天老子看不惯眼,一把火把你个###药铺烧了,看你显摆。
李三慢刚坐下去,妈呀一声叫喊着又弹起来。原来他坐到了屎上,四丫头招弟拉下的,一摊。一股子臭味立刻腾起,熏得人直想吐。再一看这屋,哪还像个屋,简直就是个猪窝。炕上横里斜里,东一片子西一片子,尽是些屎套子。烂被窝的毛蛋蛋往外滚,大约是六根找不到东西擦屎,把被窝撕开了。地下,水缸翻着,水浸了一地,两只蓝花碗碎着,定是几个丫头片子打仗打的。一看这景致,中医李三慢心里就笑了,都说六根是沟里的人梢子,瞅瞅,过的这日子,猪狗都不如,还管家哩。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驴球面儿光,心里生烂疮。威风是硬撑出来的,烂才是他真实的日子。
号了脉,开了药方,李三慢说,这病不轻哩,怕是一服两服的好不了,这阵子,你怕是得耐上性子,给她多熬煎几服。再者,手不能再欠,有些事儿打是打不来的,莫不如……
六根腾地红了脸,放啥屁哩,放响点。
算了,跟你这号人说也没用,等柳条儿好过来,我跟她说。
六根自然清楚,李三慢是对哄着让他吃药哩,学草绳男人,四处找药吃,说这黄水能吃下儿子。呸,才不信哩。母鸡不下蛋,公鸡踩死也是闲的。
这夜,六根破例有了耐心,蹲灶火边给柳条儿熬起药来,六根也是见不得中药的,那苦味儿一漫出来,心里就发沤得想吐。但他忍。眼下这光景,他得尽快抽出身子,到下河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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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8)
该收的菜子都收了,自个是吃了亏,但亏不能白吃,得变着法补回来。这么想着,他竟耐着性子,给柳条儿一勺一勺地喂起药来。
这景致,直把柳条儿傻得一肚子难肠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