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枕月根本就沒給她商量的餘地,她要做的只是瀏覽一下合約,然後簽字就可以了。毫無拒絕的可能。
她的確想要多靠近周枕月一點。
可是,比起依靠這種不對等的合約來拉近距離,她更想要和周枕月談一次名正言順的戀愛。
周枕月看她在猶豫,不慌不忙道:「以你現在的處境,你應該明白,你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本。對不對,二……小姐?」
一聽這話,穆雪衣就明白了,周枕月來之前在暗地調查出了自己和家裡鬧翻的事,這是在旁敲側擊地進行威脅。
威逼,敲打,施壓。
她知道周枕月一直都是個精於算計的商人,但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把這些談判桌上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而自己除了乖乖配合,再沒任何選擇。
她由鼻息間嘆了口氣,認命地接過了鋼筆。
也罷,她本來就欠她的,如果這樣能償還一些,也算一種彌補。
簽完合約,穆雪衣捏著手裡的鋼筆,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落寞。
周枕月收拾好東西,起身去到玄關處準備離開,開門時囑咐道:「明天上午九點我來接你,去醫院看望爺爺。」
穆雪衣坐在沙發里,重新翻看那份合約。
或許是周枕月說話時的語氣柔軟了一點,又或許是她坐在一張太過熟悉的沙發中。燈光溫和,氣氛沉澱,穆雪衣眼也沒抬,說出了一句沒過大腦的話:
「垃圾帶上。」
就像過去那些年,她們兩個人在這間公寓裡日常生活的日子。
出門的人,總是要順便帶上門口的垃圾袋。
防盜門沉重地關上,屋子裡又只剩下一個人的氣息。
過了好久。
穆雪衣忽然抬眼,猛地意識到——
自己好像不該說剛剛那句話。
公寓樓下的大門口,公共垃圾桶的頂端,兩袋才被拎下來的垃圾並排躺在那裡,褶子都帶著新鮮的輪廓。
小艾一邊開車,一邊偷偷從後視鏡里看那漸行漸遠的兩袋垃圾。
周枕月坐在後排,面無表情地問:「你在看什麼?」
小艾打了個寒顫,忙收回目光。
她想到剛剛周枕月乖乖地把垃圾拎下來、又乖乖地扔進垃圾桶的模樣,不禁腹誹:老爺子說得真沒錯。
周總要是結了婚,絕對是個妻管嚴。
周宅。
周豐年住院後,這個宅子就冷清了下來。
周枕月把鑰匙放在鞋柜上,打開客廳的燈,一個人慢慢走到沙發邊。她彎下腰,指尖在周豐年常坐的位置上輕輕滑動,眼眸垂得很低。
也不知在想什麼。
樓梯口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趙管家走過來,朝她深深地鞠躬:「小姐,您回來了。」
周枕月斂起眼底的情緒,不緊不慢地側身坐了下來,腰背是習慣性地挺直,儀態極好:「什麼事?」
趙管家靠近了一些,戴著手套的手從西服口袋裡取出一塊白手帕包裹的東西,雙手遞給周枕月:「這是您當年為少奶奶打的金鐲子。您下午來電話說要,我就先幫您從保險柜取出來了。」
周枕月接了過來,打開白帕子。
她看著那鐲子淡淡地笑:「三年了,人變了不少,鐲子倒沒怎麼變。」
趙管家小心地問:「是……少奶奶要回來了麼?」
周枕月沒答話,只是用白帕子裹了回去。
半晌,她唇角一勾:「是,要回來了。」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一點:「看來……只有制訂合同,明碼標價,簽字,蓋章,把我們變成甲乙方,才能交易來我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