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岸的晋军听得真切,哭声连绵三天三夜不绝。
“我军主将是吕护将军,此番带头冲阵,中弩而亡。”
“这反贼,倒真笼络得军心!”
听完俘虏的陈述,陈佑呸了一声,破口骂道,旋即略带歉意地看了沈劲一眼。
沈劲凝望帐外,浑如不觉。
难道,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大晋南渡后最著名的反贼之一沈充?
洛阳。洛水汤汤,已是雪融花开时节了。
虽没有今天的万株牡丹,但数百年汉晋都城,杂花生树,好鸟相闻,春色也足以醉人的。
但兵火劫余,士有菜色,山川如故,宫阙皆非,谁还有闲情雅致,去欣赏这融融春色呢?
“我们是王师啊,光复旧都,你们难道不高兴么?”
晋家陵寝之侧,沈劲牵着马,正不解地询问一位身背野菜、步履蹒跚的老翁。
“王师,唉,王师,楚王是王师罢,成都王、河间王、东海王都是王师罢,荡阴的血,都城的火,满地无头无脚的死人,不都是这些王师的功业吗?匈奴来了,羯胡来了,王师丢下我们跑了,跑了就跑了吧,为什么又回来?还说帮我们守城,结果拿到传国玺就不告而别,又把我们丢给鲜卑人,现在,你们又回来干什么?你们又看中了什么?唉,洛阳城里除了破屋饿殍,还能剩下什么了……”
老人蹒跚着走远了,沈劲呆呆地站在那里,口里不断念叨着:“王师,王师……”
“唉,真的让老百姓说着了,桓征西昨日令到,要移洛阳钟鼎文物到江东呢。”
西中郎将袁真叹息着,望向身边的扬州刺史王述。
王述点点头,他正是传令的来使。
“如今中原板荡,人心浮动,此时不致力于固根本,结人心,徐图恢复,反而移故都文物于江南,岂不示敌国以无能,令天下有志之士失笑?”
沈劲脸色铁青,用马鞭狠狠抽打着树干。
王述长叹一声:“唉,我已致书征西,指出江东本是暂居,身为晋臣,理当荡平群胡,还都伊洛,纵使不然,也该先迁陵寝,而不能先移钟鼎,令天下人失望,不知征西能否领悟呢。”
众人相顾无言。桓温近年来行事叵测,谁也无法预料,这次他会怎样举措。
太阳渐渐地高了,远处的村庄,稀稀疏疏地飘起了炊烟。
“回营吧,战局至此,必是持久之局,河南诸郡,十几万大军,粮草恐怕将是个大问题啊!”
建康。台城。
“这个孙绰,不去念他的《遂初赋》,却来管别人的什么军国大事!”
征西将军桓温,此刻手捧一卷疏文,正在朝堂上咆哮着。
皇帝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因为他知道,发作了也全无用处。
这篇疏文是著作郎孙绰从扬州呈来的,劝阻桓温还都洛阳。
中原残破,北土萧条,臣民安土重迁,不愿再蹈险地,却骇于桓温威势不敢进言,这位孙著作郎幼年时本来立志做个隐居高士,曾写过《遂初赋》以立志,此番却率先进谏,故而桓温大发雷霆。
“桓征西,迁都事大,非旦夕可议,何须如此?”
司徒司马昱忍不住劝解道。
司马昱位高望重,桓温不得不强抑心头怒火:“臣意已决,望陛下早作定夺,臣且告退!”
“迁都明明不可,但桓征西如此为言,当复何如?”
皇帝的声音里犹带惊惧,朝堂里,只剩下几位重臣亲信。
司徒会稽王昱、太傅武陵王睎等亲贵,尔我相望,半晌都无一言。
侍中谢安面色安详,视若无睹。
“安石,知道你必有主意,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