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竭的斥责之后,太上皇宣布,罢去孙传庭首辅之位,令其回家待罪。
孙传庭呵呵一笑,恍惚之间,他看到了泰昌二年,用百姓填壕攻打赫图阿拉的场景。
转眼之间,十五年过去了,平辽侯变成了太上皇,奄有四海,然而,还是习惯让别人替他背锅。
须知,无论是余粮收集制,还是对老兵的抚恤,亦或是《齐朝田亩制度》,所有一切都是太上皇一人制定。
如果是太上皇是今天发生的所有变故的幕后黑手,那么,孙传庭他们便是这只黑手手中握着的刀。
刀,是没有罪过的。
可是,作为大齐最高统治权威,作为帝国的实际掌舵者,太上皇是永远不会也不能有错的。
错的,只能是别人。
孙传庭没再做其他辩解,默默扛下了所有。
他甚至没说一句“臣这样做都是为了大齐,绝无一点私心”。
这位进士出身的大齐酷吏,在太初四年,终于走到了他政治生命的尽头。
相比袁崇焕,孙传庭的结局要好很多,至少,他活了下了。侥幸躲过了接下来几年发生一场更大规模更残酷血腥的大清洗运动,成为皇帝身边屈指可数的幸存老元勋······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孙传庭不说话,他的门生故吏却不愿束手待毙,弹劾各兵团的奏章雪花似得飞向太上皇御案。
奏章说,陛下征战四方,修驿道,修都城,又要赏赐将士们,千万两银子,几百万石粮食也花没了,吃没了,这样四处征收赋税,敲骨吸髓,百姓焉有不反之理,所以请太上皇裁撤各兵团,以存全百姓······
太上皇对咄咄逼人的奏疏全部留中不发,既不同意,也不明确拒绝。
裁撤军队可是大事,一着不慎,便会酿成大乱,到时悔之晚矣。
马士英见孙传庭被贬,于是也上疏请罪,自称托付无效,愧对太上皇,无力辅佐小皇帝成贤明圣君,提出要告老还乡,乞归骸骨。
太上皇有些不悦,再次确认,马士英是否真的要离去,在得到肯定性回复后,太上皇立即点头答应,甚至连表面上的客套都没有说,也没做任何挽留。
孙传庭和马士英的先后离仕,实际上宣告了太初年间推行的“齐朝田亩制度”以及废除私产的经济制度的彻底失败。
这次失败,不仅仅是经济制度尝试的失败,更标志着穿越者试图在十七世纪中国建立无人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极权主义乌托邦的尝试失败。
事实证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是不可能的,步子太大便会扯着蛋,一切要遵从天道,也就是规律。
不能进入共产主义,那么,进入资本主义呢?
好像也不行。
大齐现在连工业革命的基础都没有,缺乏优质煤矿,缺乏熟练掌握蒸汽机械的技工,缺乏·······
穿越者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满清八旗殖民模式,现在竟然成了摆在战车前为数不多可行的道路之一,要不要学着皇太极走一步。
或者,回到前明,宦官专权,文官治国,勋贵拼命捞钱,商户盘剥百姓,等到两三百年后,周期到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无论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这都将是一个问题。
武定皇帝心心念念的卢象升、康应乾,迟迟还没抵达沈阳。
刘招孙有些担心两人安危,也开始认真反思,极权主义模式,是否真的适应这片土地。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失去长期有效的监督,便是帝国边陲的兵站主官,也要向百姓伸手要钱。
指望人治,单凭洗脑,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