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
刘招孙循声望去,赫然望见灰色的人流从北方延伸过来,漫山遍野的包衣阿哈,肩挑背扛,搬运一袋袋沙土,如同密集的蚁群,缓缓向明军阵地走来。
包衣阿哈身后,身着精良甲胄的镶蓝旗真夷布满小道,一路延伸向天际之处。
天际尽头,升起巨大织金龙纛大旗,大纛之下,镶蓝旗几位高级将领正朝明军阵地张望。
“阿敏来了!镶蓝旗全来了!”
刘招孙喃喃自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阵势,冷兵器时代的堂堂阵战,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不是后世电影所能感受到的。
“招孙,你觉得此战有多少胜算?”
刘招孙没想到义父会问这个问题,他望向远处密密麻麻的包衣阿哈,伸出五根手指:
“当有五成把握,”
前日夜袭,已夺了镶蓝旗士气,此外,沙尖子大营防御工事足够坚固。
明军的兵力部署,也比原本历史位面合理很多,至少不会发生烟雾遮挡视线这种低级错误了。
发放兵饷,斩杀姜弘立,夜袭敌营、安葬抚恤,一番操作下来,这支明军已不是原来那支浑浑噩噩的军队。
至少参与夜袭的那些人马,会在接下里的战斗中血战到底。
所以刘招孙说有五分胜算,算是比较保守的。
“全无胜算,”
刘綎望向山下,朝鲜鸟铳手自由射击,对着包衣乒乒乓乓乱射。
“全无胜算?”
刘招孙瞪圆眼睛,他知道萨尔浒之战后面的结果,他相信全力而为,保住性命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明缅战争从嘉靖三十五年打到万历三十四年,断断续续打了五十多年。
辽东与云南何其相似,同样是养虎为患,同样是土民与蛮夷勾结。
“招孙,辽东早不是朝廷的辽东了,辽东汉人,说的却是夷语,表面看是我大明百姓,其实已被奴贼同化。”
刘招孙微微点头,听他义父继续说道:
“你看山下这些包衣阿哈,都是被奴贼胁迫的么?”
作为穿越者,刘招孙看到的只是国家大义,民族矛盾,对于晚明时期辽东普通汉民的真实情况,他并不了解。
“此战或许能击退镶蓝旗,不过朝廷想要恢复辽东,却是很难啊。”
刘招孙忽然想起袁崇焕在少年天子面前夸下的海口,五年平辽,忍不住问道:
“义父看来,复辽需要几年?”
刘綎沉默片刻:“非十年不可!”
刘招孙倒吸口凉气,辽东局势,远比他想象的险恶,他安慰义父道:
“义父,这些大事,还是留给六部堂官们去定夺吧!”
刘綎欣慰的看刘招孙一眼,想到此子这几日进步很大,将来未必不能进入六部。
“也是,你且去骑营,谨防奴贼从侧翼包抄。”
刘招孙向义父告别,叮嘱裴大虎保护好刘綎,打马往沙尖子左翼阵地而去。
明军大营周围,密密麻麻的包衣阿哈像是打了鸡血,不顾朝鲜人鸟铳射击,不断将沙土倒入壕沟,明军外围阵地壕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些包衣填平。
包衣约有两三千人,大都是些青壮劳力,刘招孙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悲苦之色,很多人显得颇为兴奋。
包衣身后,装备精良、队列严整的死兵列成方阵,正等待进攻的命令。
“这就是人民战争啊,”
刘招孙冷冷笑道,包衣奴才们旺盛的战力让他有种幻若隔世的感觉。
到底谁才是正义的一方?
他打马来到自己负责的左翼骑兵阵地,马兵见刘把总过来,纷纷向他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