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能相逢的日子又何必是佳节呢?
父亲首先酌酒一杯,冰凉的液体缓缓沿杯而下。又被倾注肠胃,顿生炽热,像翻滚的烈焰岩浆灌入躯体。
“你二舅现在怎么样了?”
“也很久没有见了,上次见面时还不错,在单位买断了,在家什么也不用做……”
“你三舅呢,他回来不?”
“嗯,会的,毕竟是我姥姥三年……”边说,我也将酒启开了。
父亲泯一小口酒,接连叹口气说:“真是快,你姥姥……病床上那阵子(他放慢口气)我也老想着去瞧瞧她,可是……”他突然哑言,仿佛缺少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秋天的黄昏一过,空气便逐渐牺牲,冰冷的尸体正在沉淀。临近的几张桌子都是空的,在大厅最里面的位置上才有不多的几个时刻,烂醉的不成形状,谁知道这白日未尽怎么就成这样?
“你应该去的”我不高不低的声调,尽可能不表露任何情感,但又分明是一种抱怨。
“我——”他又一次停下,头歪扭向一边,难过的直直的盯着地面,长泄一口气。
“她临走时还提起你……”
“我……”他左手用力的措脑门,同时将眼睛遮挡住“我咋不想去?我多难过,谁知道?那也是我喊了几十年娘的人啊!——无比哀伤的巨大冷流破门而入,融化在血液中,为之凝固——我在她去世那几天要去磕几个头,可是……我没有衣服啊!”父亲突然抬头,我看到他愤懑的眼神,他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随即,我缄默了——这该死的冷流冰封了一切。
“而且,还有那……那事儿”紧接父亲叹息一声。
其实,我也是为这事而来的,关于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然而此时我能做什么呢?只是失落的静默着,月圆的日子一直沉浸在凄凄寒寒之中,冷风,冷夜。
“有些话都不是我该跟你说的,我不去是……我不敢见他们,你知道你二舅、你三舅怎么怎的看我?而且,还怕……碰见你现在这个爸”。血液中巨大的理智暗涌,时刻准备爆发。
我不知道他还要说什么,说到哪里,回忆到哪里,忧伤的人在追忆,我想在我们还是胎儿是才真正快乐过,当我们吸入第一口尘世的空气,我们就开始哭泣;生来的第一声啼哭便是对今生的参悟。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我间断无止境感伤的话题,恰好排骨烩酸菜已经上桌,慢慢一大盘,沿着锅贴几张蒸饼。
父亲给我盘中据了最大几块骨头,短暂的插曲后父亲问我“你妈……现在咋样?”。父亲不动声色的盯着我,我不急得回答,口中还在咀嚼。父亲便低头把目光放在盘上,很拙的想使自己随意些。
我知道他一定会问我这个问题,上一次他问我这个问题还是在一年前。同一年前一样的回答“还是那样,挺好的”
父亲微微点了点头,不是很满意,我又说“她还是时常劝我让你结婚……”
“父亲笑了,这笑中是酸甜苦辣四味皆俱,酸的是不可复返的过去,甜的是还有远方的惦记,苦的是自己现在这幅情形又哪里能取上老婆,辣的是酒中涩涩的无奈与哀伤之味。
他一边往杯子中倒酒一边说“就算有人看下我,也不找了。这笔债,我这辈子都还不干净……”
我已经感觉不到口中嚼的是什么东西了,每次的到来总是觉得父亲还与上一次是相同的,可其余的一千零九十四天他的日子里怎样过的呢?是否忧伤,是否会心痛?
父亲说:“这辈子就爱她一个嘞,而且……父亲突然不说话了,语气变得低沉。
我嘴角微微向下撇了一下,头都不不忍抬起,左手肘放在桌子上,右手扶着脑门仍不说话。
“这你别让他知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