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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妮說:「別嫌俺髒,最後服侍哥們一場。」她俯下身,把被兩人打架擾亂的衣服鋪好,然後坐下,用一件破棉襖蓋住下身。她說:「李哥,你來吧,好嗎?」

李紀明張大了嘴,不知說什麼好,半晌,他才結結巴巴地說:「俺原想娶你呢!日奶奶的!」俊妮笑笑說:「俺原沒說嫁你。甭說那撈事,今個兒算今個兒。」她轉過身,拉一把小三的腿。「三子,俺先服侍你,你不是逛過窯子嗎?你不像李哥那麼草雞。」

小三害怕地回過頭來,看看李紀明,突然迅速地解開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露出精瘦的身子。他鑽進衣服堆里。

槍炮聲又驟然發作,好像更近了一些。捆著李紀明的大衣早被他掙脫了。他呆呆地靠在彈坑邊上,不知道做什麼好。望著黑暗中一堆衣服,間或露出一條腿,一隻胳膊,聽見一堆兒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他聽見俊妮的聲音:「好了,小三,去讓你李哥來。」

小三沒有回音,俊妮從衣服堆里爬起來,走到李紀明跟前:「李哥,穿單衣傻站著,多煎熬人哩,俺一齊服侍你們兄弟兩個。」

她溫暖的身體抱了上來,李紀明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女人的汗味,他從來沒聞過俊妮身上有這種味道。他隨著俊妮的身體倒在地上。

炮彈落在附近,震得土粒簌簌地滾動,聽見有幾個人在不遠處拼命地叫,那聲音慘得讓人頭皮發麻。

好一陣,俊妮說:「小三,夠勁兒嗎?」

小三說:「真是,真是。」

俊妮又問:「李哥,快活嗎?」

李紀明喘著氣說:「嗯,快活。」他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暖意,沿著身子往頭頂上躥,弄得他暈乎乎的,全身都要融化了。

「好,」俊妮說,「俺也快活到頂了,哥兒,俺們都快活。」

她伸手抓過來坑邊冰冷的手榴彈,緊緊握住。穿越陳官莊田野的退卻部隊與進攻部隊都沒有向這個彈坑看一眼。三天後,硝煙已經淡了,遍野的屍體卻開始發臭。清掃戰場的民工隊開進來。這個彈坑的屍體太碎,儘是斷臂爛肉,不好撿,就把附近凍死的傷兵屍體往裡扔。不一會就滿滿一坑。

到天黑,他們用干泥塊擦擦腥臭的手,就在新平整的地頭起灶做飯。

第6章 近年余虹研究

只有那個年輕的郵遞員,留著修剪整齊的小鬍子,只有他知道這個孤身老太太早就等在那裡,每次不等敲門,她的門就開了;幾乎白盡的頭髮盤在腦後,畫滿皺紋的臉毫無表情,接過他遞上去的一沓郵件,那張臉回到更深的冷漠裡。賭氣?似乎人人都欠了她的信。郵遞員想笑,聲音塞在喉嚨格格地響,他低下頭趕快走開。她每天都能收到六七封信,有時更多,在這難得寫信收信的街坊中儼然是郵件大戶。大部分信來自大學中文系和文學學術刊物。別的老太太打麻將上戲院做氣功抱孫子享清福或有幸做兒女的保姆傭人,她不。

烏磚黑瓦的房子長滿青苔,一個個小廚房伸出原就狹窄的弄堂,郵遞員小心繞過破筐爛罐,每家門前放著待清理的馬桶,飄來一股新鮮的糞臭,他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清晨街上衝過汽車摩托的喇叭聲,近在咫尺的市囂一點一點匍匐過來。她掩上門,給自己一個聽不到看不見的空間,很安謐。其實她也清楚自己不過是在內心硬撐出一片安謐。她端坐在桌前,從抽屜里拿出剪刀,小心地剪開信邊,一絲不苟地把信按一定的順序攤在桌上——按大學與學術機構的名氣排,老花眼鏡把她的臉推遠,和紙上的字、標點符號保持一定的距離,使她有足夠的耐心,取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那筆記本質地優良,硬殼綢面,內頁有些泛黃,經歷了不短的日月,但保存得很好。這雙枯瘦的手,老年斑也沒能蓋過魚鱗一樣的傷疤和厚繭,仔細地編號記錄信件作文章的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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