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风,就为几句口头话动真格?换成太祖太宗不奇怪,但今上可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成化天子还看到。底下数十人好似被施了什么法术,整齐划一的齐刷刷的抬起头,貌似很不大不敬的直勾勾盯着自己天颜看。
成化天子甚至能猜到群臣所思所想——我们这些贤臣正在努力的理清是非曲直,你这明君在一边听着等结果就是,突然插手捣什么乱?
天子很想放声大笑,但仍然板着脸面无表情,装作冷漠的扫视群臣。
首辅万安滚出班位,在宝座下叩首道:“陛下!王墨有口无心,无意之言。何至于死!”
看戏完毕的成化天子心里感慨几声,还是万首辅处事妥帖、为人贴心。口中再次言简意赅的说:“死罪可免,下不为例。”
群臣貌似松了口气,一起称颂道:“吾皇仁慈!”而王墨在宝座下连连顿首。涕泣道:“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看着诸卿姿态,成化天子忽然隐隐悟到点什么,但随即又深深后悔起来。现在才悟到。未免有点迟了,天子意兴阑珊的想道。
王墨像死狗一样爬回了班位。他这事算揭过去了,但廷议还要继续进行。总不能不出结果。不过现在满殿诸公里,没人再会说因为方应物诽谤宰辅导致天变了。。。。。。
此时也到了大人物出场时候,兵部尚书张鹏出列奏对道:“王墨言方应物诽谤宰辅,诸君皆以王墨为非,是以方应物并无诽谤。若方应物不是诽谤,方应物所言又当如何?”
殿中比较聪明的人隐隐明白了张尚书的意思,但是逻辑能力比较差的人一时间却云山雾罩的,但可以肯定张鹏不会在这关键时候无的放矢胡言乱语,只能恨自己不多长几个脑袋。
通俗的解释,就是王墨说方应物诽谤次辅刘珝,到现在大家已经公认是王墨错了。那就可以论证为方应物没错,如果方应物没错的话,他弹劾刘珝就不是诽谤。
既然方应物没有诽谤次辅刘珝,那又推论方应物弹劾刘珝“因私废公”和“国之蠹虫”是对的。推理游戏到此为止,如果诸君无法推翻这个结论,那么下面该怎么办?
太子太保兼谨身殿大学士刘珝此时也在班位之中,地震之前他敢使气辞官回家,但地震后他可不敢使气了,以免弄假成真。
今日廷议,刘次辅便“抱病”而出,立身殿中,但他知道自己是敏感人物,所以不敢说话。但在此刻,要说刘次辅的心情,除了窘迫还是窘迫!
他做梦也没想到过,纯粹的文字游戏竟然可以玩弄到这个地步!只靠几句话,竟然也能将他这个次辅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张尚书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等于是当着满殿大臣的面问:既然证明出刘阁老确实有问题,那么该怎么办?
那刘次辅在众目睽睽还能怎么办?除了在宝座下免冠叩首、自请辞官,还能怎么办?
放在从前,刘次辅肯定毫不犹豫就如此做了,那是因为他知道辞官只是手段,方方面面不可能真让他辞掉的。
但现在刘次辅有很强烈的预感,只要他敢在这里当着天子面辞官,九成九会成功!就是不成功也会被有心人逼着成功!
殿中大臣看看侃侃而谈的张鹏,又看了看窘迫无比次辅的刘珝,心里的惊奇难以用语言形容。
因为在往常印象里,次辅刘珝言辞敏利,而兵部尚书张大人向来低调寡言。但在今天两人却反了过来,张大司马犀利尖锐咄咄逼人,刘阁老却讷讷无言。
记性好的人还记得,今天是近十年来陛下第三次在早朝外场合面见大臣,而上一次是三年前廷审方应物,地点也在文华殿。
当时阶下囚方应物口才极其犀利无敌,这风范给别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张大司马方才表现不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