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亨想一想,低聲說:「不會的,她不是豺狼虎豹。」
「你仍然迷戀她。」
「或者是。」
「萬亨,你打算怎麽樣?」
「我不知道,我不想再回到炸魚薯條店去,那種工作做久了會發瘋,你看他們一落班,就往賭館跑,就是企圖以瘋制瘋。」
「那麽,到倫敦去。」
萬亨搖頭,「那有什麽用,換湯不換藥,不見天日,做得肺撈,並無善終。」
志偉知他自卑自憐到極點,不知如何勸解。
半晌他說:「榮叔衣錦還鄉,大排筵席,廣宴親友。」
萬亨聽說過:「是你當兵那個表叔嗎?」
「他退了役,現在曼徹斯特開了一間酒館,叫友誼萬歲。」
萬亨納罕,「他如何取得酒牌?這牌照可不會胡亂給人,更不曾發給華裔。」
「他服過五年兵役。」
「怪不得。」
「萬亨,這是一條出路。」
萬亨心一動,可是接著猶疑,「好男不當兵。」
志偉訕笑,「無家底無出身,只得一雙手,既不甘心在唐人街孵一世,又自稱好男,不肯屈就,兄弟,你到底想怎麽樣?」
這番話如當頭棒喝,萬亨發了一會呆,然後心酸地說:「這麽說來,窮家子需以性命來換取出身。」
志偉笑,「你不窮,但不甘服輸,就只得拚一拚。」
「志偉,你有大智慧。」
劉志偉嗤地一聲笑,「不敢當不敢當,你為一個女子瘋狂,才看不清這淺白的道理,快回去吧,林秀枝再也不會回來,你在英國幾個大埠多走走,反而有可能碰到她。」
周萬亨與好友話別。
再回到倫敦,已是隆冬,時近聖誕新年大節,下好大的雪。
萬亨並不怕冷,可是不知怎地。他伺樓看身子,不想挺胸。
他沒有寄倉行李,可是看到行李運送帶附近站看華裔婦孺,自動過去幫忙。
年經力壯的他迅速提起大箱子,碰碰數聲,扔到地下,一用力氣,精神即來,周萬亨樂於日行一善。
一位太太抱著嬰兒說:「是那隻棕色的箱子,不錯,謝謝。」
到了街上,冷空氣一吹,他又傷感起來。
身後有一把聲音說:「多謝你撥刀相助。」
萬亨詫異,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她背著背囊,身段高佻,圓面孔,笑容甜美。
有嗎,他有幫她嗎?
她解釋:「現時已經很少男士肯幫婦孺做事了。」
萬亨不作置評,只是賠笑。
一看就知道她是學生,穿著很考究的便裝,可見家境不錯。
她伸出手來,「曹慧群,倫大經濟系,你呢。」
周萬亨忽然笑了,他們老以為人人都是大學生,不容置疑,毋需商榷。
他與她握手,「周萬亨,利口福飯店。」
曹慧群先是一愣,然後笑彎了腰。
計程車來了,萬亨替她拉開車門,溫和地說:「順風。」
她也揚揚手,「後會有期。」
尋妻不獲,周萬亨一個人找到酒館,坐在一個黑暗角落,喝起啤酒來。
女侍替他斟酒時笑說:「聖誕快樂。」
「聖誕已屆?」
「還有兩天。」第二章離開酒館已是黃昏,寒風凜例,他朝市中心走去,街上行人擁擠,都是出來搜購禮物的人潮。
這是西方人的世界,周家始終未能融入,多年來他們管他們在農曆年放炮竹舞獅子,身在胡,心在漢。
大百貨公司櫥窗擺滿應節活動裝飾,馴鹿拉著聖誕老人雪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