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中的重孙,老夫……咳咳咳。”于老头一阵干咳,激动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周福臣面露难色,稍一欠身,关切道,“大将军太过操劳,万望保重身体。”
于老头头发凌乱,一张老脸凑了过来,低声道,“老夫不是在说自己,老夫的意思就是:要保存实力,等待时机。且不可在平西这弹丸之地,丢掉性命。”
周福臣一听,原来老头是不想让自己冲锋陷阵,想保全自己的性命。
这棵橄榄枝一伸过来,其心昭然。
于老头扁了扁嘴,压低了声音,“福臣,你可知道老夫怎么来的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吗?”
周福臣一皱眉,双手抱拳,谦谨道,“下官愚鲁不知。”
于达面带红晕,有些神秘,“福臣,实不相瞒,老夫和秦会之是江宁同乡。就因为老夫是他的故交,这才……唉,福臣,来,自己倒酒,喝几盅。你我知己一场,说说也无妨。”
周福臣不爱喝酒,可老头一招呼,勉为其难,自斟了一盅,“学生愿闻其详。”
于老头颤巍巍接着说,“福臣,老夫和秦会之素来相交甚好;此人长袖善舞,聪明过人,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他干了件事情,惹得当今这个万岁爷很不高兴。”说着于达挑了挑眉毛,目露寒光。
周福臣一皱眉,疑惑道,“学生迂腐,还请您明言。”
于老头压低了声音,三角小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靖康之变后,秦会之被金人给逮着了。放回来以后,给当今这个万岁爷献计,说南人南归,北人北归;这不是找死吗?北边人归金人管,南边人归宋人管;那万岁爷,照理,可是北边的。这……你该懂的。”
周福臣连连点头,如鸡钳碎米。
一提起秦会之,周福臣太认识了。
虽然二人品级相差悬殊,但是,他和秦会之又何止有一面之缘。
秦会之,就是大名鼎鼎,臭名昭著,名臭青史,千夫所指的大奸臣秦桧是也,“会之”是他的字。
于老头自从来平西大营,都快憋死了,没个说心里话的,如今可逮着一个了。
明日又有一战,生死未卜,所幸豁出去了,照死里说。
老头滋喽来了一口小酒,兴致上来了,“福臣,我们那几个同乡知己,有的连降八级。”老头食指,拇指一分,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八字。
“有的直接一撸到底,还有的告老还乡了。老夫这也是忍辱负重,领了个将军之衔,到他妈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唉,还不是为了顺万岁的意,保住我老于家后世的子孙基业。福臣,喝呀,喝点。”
周福臣心说,怪不得老头一个监察史调这来了,这官场沉浮还真是厉害,伴君如伴虎。
他惺惺作态,轻轻抿了口酒。
于老头可算打开话匣子了,“老夫这是勉为其难,本想着来到义军这,客串几天主帅也就罢了。啊,装颗葱,冒瓣蒜。”说着,老头一拍巴掌,双手一摊,一翻白眼。
接着说上了,“谁知天意弄人,本想无惊无险,又晃一年。别光听,喝,喝你的。唉。命苦不能愿我主,点背不能怨秦桧。”
你甭说,老头这句话说的倒挺押韵,至少赶点儿了。
什么叫秦桧都有三相好?
连秦桧那种人居然都有三五故交知己?
周福臣有点想哭。
自己这辈子,似乎还真没有什么朋友。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为自己,喝一盅,周福臣端起酒杯,仰头而尽。
不喝酒的下属,不交心;不交心的下属,不能用;不喝醉的下属,不能重用;每次都喝醉的下属,不能多用。
这是官场守则,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