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溫潤清和,卻仿佛帶著低低的嘆息聲。
顧嘉夢微愣,抿了抿唇。殿下出塵,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將寶物據為己有,而是擔心它會為禍人間。她看著他的背影,隱隱害怕他會出於什麼考量,想毀掉這塊玉玦。
「殿下,你……」她心說,我不去這個玉玦里了,你能不能幫我再找塊玉?只要能容身就行。
「嗯?」太子笑了一笑,「還好是被顧姑娘發現了,看來是天意。」
「呃……」顧嘉夢轉轉眼珠,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太子的意思是說她待在玉里是件好事?「殿下不打算趕我出去麼?」
「為什麼會這麼說?」太子露出愕然的神情來,「孤答應給你棲身之所,這玉又恰好與你投緣,贈給了你,自然歸你所有。趕你出去又是何道理?」
「我,我……」顧嘉夢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又是歡喜,又是不安。過了許久,她才輕聲道:「謝殿下了。可是,我……」
太子擺了擺手,並不放在心上。這玉玦他本就棄之不用多年,況且,秘密是顧姑娘發現的,萬物講究緣法。於他而言,這只是一塊普通的玉。對她,則是棲身的所在。但這位顧姑娘仿佛是因為玉玦太貴重,不敢接受。
「可是,這裡面有……」玉玦里的東西無一不對他大有裨益。他身為皇儲,卻無既無錢財又無實權。她又對他說過他未來會在奪儲之爭中失蹤。她以為面對這些本就是屬於他的器物糧草金銀珠寶,他不該拒絕才是。
太子似笑非笑:「怎麼?還要孤起誓麼?」收斂了笑容,他站起身來,走到案旁剪燭花。
燭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內殿裡靜悄悄的。
「顧姑娘,孤聽說顧尚書曾是兩榜進士,博古通今。顧姑娘家學淵源,想必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吧?」他迴轉身,含笑看著她,「孤眼下的境況,擁有太多未必是好事。顧姑娘就當是在幫助孤好了。「顧嘉夢飄在半空中,沉默了許久。她自然知道事情不像他說的那樣。他大概是想讓她心安吧。
她如今身無長物,甚至無法報答他的恩情。她心下黯然,現在的她,真的很沒用啊。如果能想辦法,改變殿下的命運就好了。
夢裡的他,真的是太可憐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顧姑娘,孤能把這玉玦戴在指上麼?」
「啊?當然。」
……
重新回到玉玦後,顧嘉夢坐在石頭上,懊惱了好一會兒。她都跟殿下說了些什麼啊!本來不是想陪他說說話,順便散散心的麼?怎麼到頭來變成拐彎抹角討要寶貝了?——那玉玦不但價值連。城,還是君父所賜,他竟然就這樣給了她。——雖然現在玉玦戴在殿下拇指上,可她對他毫無保留地信任。她相信他不是隨便說說,她相信他是真的不打算收回。
她連連嘆氣,心想,殿下真是太好了。
——她自幼養在深閨,接觸過的人很少。她內向怯懦,家裡親友除卻大哥顧彥琛,與她交好的極少。
說起來,她離魂之後,何其幸運,能遇上太子殿下。
百無聊賴的她手托腮坐在石頭上,默默思索,距離八月初九還有多久。他對她照拂良多,她總得為他做點什麼吧?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她所擅長的,無非是刺繡和棋藝。這裡沒有針線,她的刺繡本事無用武之地。至於棋道,殿下的棋藝不敢恭維。這兩者不予考慮,利用玉玦中的事物,她能做的,其實也有限。
……
很快到了八月初九夜,月明星稀,皇貴妃命人在御花園設宴,給太子公主祝壽。皇子皇女均在席上。皇帝記著皇貴妃那日的話,不想拘著孩子們,象徵性地喝了杯酒,在戌時一刻,就同皇貴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