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忽的一笑,招了招手:「上前來。」
顧嘉夢扭頭看看身後,並無他人。她來了精神,有心要好好表現一次,於是萬分小心,一點一點在半空挪著碎步子往前移。她遺憾魂魄離體時穿的是這身衣裳。若是她還穿著初九白日那身顏色鮮亮的衣服,京城時興的款式,也不會像現下這般侷促了。
嬤嬤教過她規矩的。她自小恪守規矩,無半分逾越,做了鬼後,才漸漸恢復了幾分活潑的本性。可惜眼下,只怕她解釋給人聽,別人也回當她是輕浮放浪無半分教養的女子。
她好生懊惱,也不行大禮了,只胡亂福了一福,便站在一旁。等了片刻,不見太子發問,她反倒被太子面前的棋盤吸引住了。
顧嘉夢生前唯好棋道,她腦子不夠活絡,但是記性極佳,胸中名家真譜不知記下了多少。
不過太子的棋藝教她大開眼界,她原以為他既是謫仙,那必然是樣樣出彩,斷沒有是個臭棋簍子的道理。更何況他都高手寂寞到跟自己手談了。
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殿下落子之前,好歹慎重些。」
太子持棋的手一頓,骨節分明的手僵在半空中。白皙的手指和墨色的棋子相襯,宛若玉琢。他側頭看向她:「這一步不對?」
顧嘉夢鄭重地點了點頭,十分嚴肅:「自然是不那麼妥當。」何止是不那麼妥當,這分明是找死啊。
「那姑娘認為該如何?」太子很是客氣,語言也溫和有禮。
顧嘉夢卻僵了一僵,啞了半晌。她規規矩矩地站了,低眉垂目:「民女失言,殿下請自便。」
太子聞言,右手食指彎曲,輕叩棋盤,半合的手心堪堪露出了幾個紅點。
這意外之景不可錯過。顧嘉夢傾身上前細看。白皙的肌膚上點綴著殷紅的痣,如同盛開在雪地里的紅梅,紅白相映,甚是艷麗。她嘆道:「原來這就是七星紅痣啊……」
也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滿足,她滿心悵然,呆呆地盯著他的手心瞧,紅紅白白,模糊成一片,腦海里竟閃過夢中的畫面。白茫茫大地上幾灘鮮血,紅得觸目驚心。
她心中一凜,虛虛跪伏在半空,斂容肅眉:「民女有冤,請殿下做主。」
太子將棋子一粒一粒收攏,溫聲說道:「起來說話。」頓了一頓,他又補充了一句:「站得近些,不許飄在半空。」
顧嘉夢低頭瞧瞧自己遮掩不住的米分色鞋子,腦袋垂得更低了。她不敢大意,勉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站在棋盤的另一側,希望借棋盤遮擋一二。
第7章 是生是死
「說罷,你有何冤屈?」
顧嘉夢略一定神,老老實實答道:「殿下容稟,民女是京城人士,姓顧。去歲七月初七,民女貪涼染了風寒,臥病在床時,發了一個夢。那夢竟全是未發生之事。夢裡在重陽日,會有異世的孤魂強占民女的這身皮囊。此後還有種種,不足為道。本以為那只是個夢,誰料如今……」她黯然神傷,低頭看著自己無法踩在地面上的鞋子,心中酸澀得厲害。
太子沉吟片刻:「你是說,你被人奪舍?」——雖然她說的不甚清楚,可他卻是聽明白了。
顧嘉夢點頭又搖頭,一臉遲疑之色。
「那麼你是陽壽已盡被人借屍還魂?」
顧嘉夢堅定地搖頭。
「那是如何?」
顧嘉夢也說不清楚:「她不是惡意奪舍,只怕她也不知道我還活著。她不是故意搶我身體的。可是我回不到自己的身體裡去。」生怕他誤會,她急忙分辯道:「我沒有死,真的。我還活著呢,不是借屍還魂。若是借屍還魂,那麼必然有屍的存在,我……」
她惱恨自己笨嘴拙腮,連原委都講不清楚。
「不急,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