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待风
苏辛作为一个世间游魂的觉悟越发强烈起来。
她看着这石楚新买的宅邸中仆婢往来穿梭,只觉静静的;许是因那莫名冷淡的恭敬。
石楚不信外人;这满府的仆役侍婢皆是京中带来。据说那日天尚未蒙蒙亮,大管家便悄悄将一屋子、一屋子的下人叫醒;不许他们收拾细软;不许大声喧嚷,直接都赶上大车;拉到渡口,登舟离京。几乎没有人来得及与妻儿父母作别;更不知这一去是要至何方而止;几时才能回来。
石楚温颜好语地安抚过他们;说待一切稳妥了;定接他们家人过来;让他们合家欢聚。但毕竟在那一天未真切到来前,这些仆婢仍是不能心安。他们不敢怨恨石楚,于是只能将满腔烦郁委屈暗暗地洒向了苏辛。苏辛在毫不关己的境况下,又担了回“妖媚惑主”的恶名。
此外,这名妖孽女子竟还是身怀有孕的,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这让府内众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见其狐媚之术非同小可。
苏辛对此许是自恒王府中便已司空见惯。这里的下人照王府中比来,到底还要强许多,也规矩许多,不及那里的势利,也许是石楚训诫有方。
石楚亲自挑了个伶俐女孩儿给苏辛,苏辛笑辞。她想到了一念斋里的小翠,自己未曾薄待了她,到头来还不是生死关头都不见她来救?别说不救,便是看也未看上一眼的。
苏辛自己心下琢磨,自知是自个儿无甚惊世之才,也貌不出众、身不显赫,独凭一时所谓“侥幸”,实难服众。而让一些不服自己的人屈居己下,得到的便只剩了危险。
苏辛既然坚辞,石楚也无法,只好亲身时时照拂,一时也无甚他话。
两日后,早饭时节,忽然闯进一名女子,也不让人通秉,大刺刺便直直站到了石楚面前。
苏辛手一抖,自觉作为一个吃白饭的,此时理当识相回避才是。她站起身,欲回房躲着,却忽被石楚拉住。他稳稳地坐在那里,抬眼定定地看她,眉间眼角满是坚毅,又似有微微怒气委屈,薄唇紧抿,手上力气颇大。苏辛想,这动作若是放在从前,她定觉得很帅。
石楚压下突然袭来的怒气,垂眼道:“好好吃饭。你两日间所食甚少,如此,可怎么好?”
苏辛欲脱出手去。她见那被当作空气的女子已是头顶冒烟,觉得为腹中宝贝积德起见,还是同石楚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石楚却不允,被她这一挣,更觉胸中郁积不快,直欲站起身将她禁在怀中。他本满心以为自此她便是他的了,别问他为何如此自信满满,这只是一种单纯的信仰。可眼见着这两日苏辛痴痴哀哀,不思饮食,明知道是人之常情,却也不免使他心生块垒。
她终是待他隔着一层。
他终是压抑着未曾起身。
“银翘,伺候苏姑娘好好用膳。”石楚渐渐松了手,起身,看了一眼苏辛,道:“我早便打听了你素日爱吃的,你多少也吃一些,权当是了我心愿如何?”
苏辛脸上讪红,倒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心下有些慌乱。
来的女子闻之见之脸上悲痛欲绝,泣道:“石公子这般狠心。家母被人陷害,如今已被父亲禁在那荒凉的院中,名为主母,却为妾侍所欺。二夫人素与……”
石楚突然唤道:“刘小姐。”那女子一顿,听他悠然道:“可否随我书房中一聚?”
刘芝望了一眼苏辛,眼中顿现伤叹无奈,垂眸哑声道:“她竟不知么?”
石楚不欲她多言,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前行。刘芝呆立一时,转身随之,却未再看向苏辛。
苏辛见二人走远,转头问上前服侍的婢女,“那人是谁?”
银翘探头朝外瞟了一眼,笑回道:“是昌平侯家的大小姐呢。”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