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院子里的纷乱终于平息,冯葭听到有道清朗的声音响在背后,“怎么了,忠公公?”
“王爷,那边站着的,好像是谢家的九姑娘?”顿了顿,忠公公尖细的嗓音带了一丝不确定,“九姑娘站在那看着一具尸体一动不动,似乎是吓傻了。”
静默半晌,那清朗声音再次响起来:“那便请她过来吧。”
忠公公称了声是,领着冯葭过去。
她穿着一件锦绣华服,然而那华服上遍布血迹,左袖子原本浸在血泊里,此刻正淅淅沥沥地下小雨,脸上苍白如纸,很是狼狈。
冯葭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王爷李俶,福了福身子,借故慌乱道:“臣女这副模样,惊扰到王爷,真是罪该万死!”
“大胆!”忠公公脸色大变,有些局促地看着李俶,“王爷,这谢九姑娘年纪尚小,恐不知您眼睛……请王爷莫怪罪。”
“无碍。”李俶宛如寒星般的眸色眸子没什么焦点的看着不远处。
他看人时会先微微侧耳,似乎是在听人的方位,而后才会把眼睛移过来,而且眨眼的频率也比别人低上去许多。
确实像个瞎子。
可是这对眉眼,和蕴玉一模一样,让冯葭又不得不怀疑。
忠公公想,这位九姑娘真是大胆如斯,竟然敢这般直视王爷,甚至连眼睛都不眨眼一下,不过也难怪,这大历又有几个人的容貌能与他家王爷相匹敌呢?
这个谢九年纪小,没有城府,不懂遮掩,一下子看王爷看呆了,也是常理之中。
忠公公咳嗽一声,试图将失态的冯葭唤醒,果然,冯葭回神,脸上露出似有若无的羞怯,然而低头的那一刻,羞怯却散了个干净。
大理寺的人员正在清理院子,冯葭便被忠公公领着去到周府的小花园里歇息,此处静悄悄的,血腥气都淡了不少。
李俶坐在一侧,忠公公垂首站在一侧,冯葭则谦卑地站在稍远处,微微低头,只看着自己的绣花鞋面。
李俶的手指蜷曲,在桌子上叩了两声,忠公公会意,立刻走到冯葭跟前,一甩拂尘,笑眯眯道:“九姑娘,我家王爷让您过去坐。”
冯葭侧目看了一眼李俶,心底讶异,他刚刚说话了吗?
她立了一会,在忠公公逐渐发僵的笑容里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就坐在李俶的对面。
李俶坐得笔直,墨色的眼睛并没有放在她身上,只是远远地眺望远处,但是没有焦距。
“叩叩叩。”
冯葭看到李俶的手指又在桌上轻轻叩了三下,她不解其意,忠公公却是一脸了然道:“姑娘,我家王爷让我去寻一寻您的家人,奴才去去就回。”
叩三下是这个意思?
冯葭有些汗颜,但还是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有劳忠公公了!”
“不打紧,还请姑娘您就陪着王爷坐在此处,前头混乱,还请姑娘……”
“臣女知道,臣一定会护王爷周全。”冯葭笑着道。
忠公公这才放心离去。
花厅里便只剩下冯葭与李俶二人。
也正因为没有旁人,冯葭才能肆无忌惮地打量李俶,试图从他身上脸上找出一丝他就是蕴玉假扮的铁证,然而没有,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白皙的皮肤上连颗小痣都可以。
“九姑娘?”李俶忽然扭头。
冯葭吓了一跳,瞳孔放大,下意识地扭头闪躲,半晌,又觉得好笑。
躲什么,他是个瞎子。
“口渴吗?”
“啊?”冯葭反应半天,才诺声道:“王爷,臣女不渴。”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那张样貌斐然的脸添了三分生动,“九姑娘为何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