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远远传来,飘忽得几不可闻。李昶侧身一看,见一具黑乎乎的东西向着自己飞来。下意识的,他知道这是那死去的孩子!李昶伸出双臂去接,好像他这一年来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将孩子高高抛起后再接到手中。
顾澄看到那孩子的身后好像有一团白光,只是未待他想明白这是什么,李歆严已大喝一声:“小心!”李歆严身法奇快地跳过去,这一跳居然不比黑精卫来得慢,他抓住李昶后背遽然倒跃,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扯住了他们二人。孩子向他们扑来,胸口乍明,照亮了他白净柔美的小脸,那光芒投到了李昶胸前,顿时化作惨红。“卟嗵”一声,孩子落在崖边,身上还好像插着什么。
李昶跃过之处,鲜血四溅,像成串的玛瑙珠子散落一地。李歆严和李昶好不容易站住,李歆严惊魂不定道:“好……险!”
确是好险!无论谁都会同意这一点。李昶胸前的皮袍从正中划破,鲜血不断地渗出。只毫厘之差,便是开膛破肚之厄!原来黑精卫将孩子扔出来的时侯,就已经算准李昶定会去接。她把那宝剑随着孩子扔出,穿透了孩子的尸首,一直划到了李昶胸前。
何等决裂的一剑!
所有的人都被吓怕了,不敢再有言语。过了半晌,李歆严方从怀中取了一方干净布巾道:“快!把伤口包一下!”
李昶漠然地推开了他的手,这一推用力如此之大,李歆严未曾有防,险险摔在地上。他大步走到孩子的尸首前面,一把抽出那剑,将孩子抱了起来。他轻声道:“宝儿,爹带你回家!”李昶此时的神色和举止都与黑精卫在孩子死去时极像,爱怜横生,让人看在眼中毛骨悚然。
李歆严拦在他身前道:“你到哪里去?”经这半夜厮杀,他疲乏得再也撑不起平日威仪。李昶的眼睛从他身上透过,好像眼前空无一物,他再度推开李歆严的手臂。李歆严一把抓紧他近乎哀求地道:“昶儿,你要到哪里去?爹爹迫不得,爹爹不能容你和那女人搅在一起。我们李家丢不起这个人!这是李家掌门人的职责所在,爹爹知道你是何其痛心,爹爹当年……”他这时浑如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父亲,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李家丢不起这个人么?”李昶突然开口了,“两年前,李家怎么就丢得起这个人了呢?”他向着李歆严一步步逼去,双目中有着无法形容的鄙夷之色。“两年前,我走之时,你原是知道的吧?那时,精卫盟势力大涨,我左思右想,惟有把黑精卫带走,李家或会有一线取胜之机。所以我带她走了,而李家果然赢了,那时侯你不觉丢人,也是为着明白这一点吧!现在李家基业又稳当了,所以脸面才又值钱了是不是?”
李歆严身子晃当着连退了好些步,老脸上酱紫通红,好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是!就是如此!”云老从身后扶定了李歆严,代答道:“就是为此,所以我们才没想到你对这女人动了真情,才会这般伤亡惨重!”
“孩子!幸好你永远不必做李家的人!”李昶又向着那断崖处看了一眼,莽岭苍苍,黯空茫茫,风回如鼓,羽落似尘。黑精卫就这么跳下去了,她落在了哪里?方才顾澄只顾得看李昶躲开这一剑,却没能看到黑精卫最后的去向。
李昶再也不停顿地走开了,口中喃喃道:“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们呢,你们到底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呢……”李昶走得远了,他的背影与尾音一起化入苍山寒林,留下若死的肃寂。
这最后的一幕还是大大出乎了顾澄的意料,他与九歌剑客对视一眼。他终于知道了李昶这人,还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李家子弟!人心真是穷此一生也未必能够说上“看透”两字!如此一段恩恩怨怨,真真假假,到头来化作这么一种结局,又哪里是最初起意之人所能意料?
尾声
天快要亮了,这是顾澄一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