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仍在睡觉的年轻人,毫不设防的状态让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苏苓虹还是个整天因为饿而习惯性吮着手指的小丫头。自己也还年轻,成年穿着这样的粗布大袄,带着二弟三弟还有小妹,一起行走江湖,虽然经常饿肚子,经常被欺负,但是总是意气风发,充满希望。不像现在……他黯然。
过了一会儿,他吩咐左右:“捆起来,抬走。”
古烈被抬进刑房,还不是特别清醒,一直保持着躺的姿势。当一桶子货真价实的凉水从脑门子上毫不客气的浇下来的时候,他被惊的打了好几个哆嗦,然后发现自己在一个放置了很多工具的房间里,一个八字眉的老头没有任何感情的瞄着他,像是在研究他的心理运行轨道。
古烈气坏了,本大爷就这么一套衣服,都让你给浇湿了,这等会儿出去被太阳光一照,岂不是春光乍现?我一个堂堂大男人,让人家瞧尽了去,颜面何存。他想冲上去找面前这帮孙子打架,可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起来了,唯一能用的招式只是滚来滚去。
所以他开始破口大骂:“孙子,有本事明刀明枪的咱们过两招!”
老秀本来很期待的眼神突然变的很不屑,那表情分明是说:“切!杀人恶魔原来不过是个泼妇。”然后翘了个脚,脸转到一边,让边上的小侍卫点了锅烟,慢悠悠的吸了几口,眯着眼打起了瞌睡。
那姿势又明白无误的回答了古烈:“小子,懒得理你。自个儿慢慢折腾吧。”
过了约么一个钟点儿的工夫,古烈嗓子终于冒烟了,滚的全身乏力。刑房里瞬间归于宁静,他一个仰卧起坐盘腿在那里生闷气。
老秀这时候才睁开了眼,他瞟了地上的人一眼,叹了口气,问道:“杀人比骂人省劲多了吧?”
古烈哼了一声,似乎有点儿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进来了。心里想,决斗需要负法律责任么?不是生死自负么?
老秀见他不吭声,却当他是默认了,清了下嗓子,开始算帐:“大胆狂徒,上个月初八,珠宝商张守贵一家八十七口被杀;初十,丝绸商石天诚一家七十一口被杀;十三日,古泉生一家三百六十一口被杀;均无一生还,…………本月初一,孙进益,孙少年两人死亡;初七,大内造具库执事孙公公被害,共计六百零三人,做案手法方式均属一人所为,经多方查证,确认凶手是你。”算完了,老秀盯了古烈一眼,目光如炬,又补了句:“杀人如麻,令人发指,不剐不足平民愤。”
古烈先是一脸茫然,似乎对于这些罪状有些陌生。老秀也不着急,容他细细回忆,反正是要死的囚犯,不急这一时三刻。不知过了多久,古烈动了动,老秀眯着眼睛看过去,以为他会满脸凶狠或是乞求宽恕,可出乎意料的是,古烈居然在笑。鄙夷的笑,不羁的笑,继而转成歇斯底里的大笑,甚至迸出了眼泪。老秀歪了歪脑袋,并不是太惊讶,死刑犯在罪恶暴露后失心疯的也不是没有。他叹了口气,替那些个死去的冤魂不平,毕竟一个疯子对于伏法或者服刑,感触都不那么大。
可是这个时候,古烈突然止住了笑,他眼神清澈,非常平静的说:“除了老弱妇孺的罪,别的我顶。”
老秀没搞明白,楞楞的看着对面这个粽子状青年,怎么还挑挑捡捡的,他当买菜呢?
古烈看出来这牢头有点懵,耐心地解释了下:“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不是好汉所为,而杀一两个奸商,却未尝不可;如果是要大爷我做替罪羊,就不能有使人所不耻的罪责。”
说完,一脸正气的看着老秀。
牢房里出现了一阵窒息般的安静,持续了许久。古烈悲哀的发现犯人真没一点儿人权,他的胳膊腿已经被绑的失去知觉了,可对面这帮人却在那儿神游太虚。大夏天的,牢房里点着个大火炉子,上面挂了一排钩钩铲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