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視線落在蘇太傅身上,見其形容枯槁,顯然病得不輕。他容色緩和了一些:「太傅如今可好些了?」
「謝皇上關懷,老臣還是老樣子罷了……」蘇太傅重重咳嗽,麵皮紅透。
「太傅平日裡都吃什麼藥?」皇帝輕聲問,「大夫是怎麼說的?」
他到蘇家後知道,許娘子已平安離去。
皇帝語調正常,蘇太傅卻是心中一動,許娘子剛走不久,皇帝就來了,還詢問醫藥。直覺告訴他,這中間有關聯。
咬一咬牙,蘇太傅道:「請皇上屏退左右,老臣有話要講。」
皇帝眉峰微動,揮手令人退下。
正房恢復了安靜,只有蘇太傅壓不住的咳嗽聲。
皇帝聲音很輕:「正好,朕也有些事,想請教蘇太傅。」
「皇上?」蘇太傅心臟怦怦直跳。
皇帝黑眸沉了沉:「四年前,朕受傷昏迷,被太傅所救,箇中細節記不太清了。太傅能不能幫朕好好回想一下?」
蘇太傅神色劇變,咳嗽數聲,竟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他翻身跪在床榻上:「皇上,臣有罪。」
「哦?太傅何罪之有?」皇帝眼神晦暗。
「臣,臣有欺君之罪。」蘇太傅雙目微闔,「當年之事,臣欺瞞了皇上。」
他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坦誠。如今皇帝問起,那一點兒猶疑也早就散得一乾二淨。
或許是先時早就猜到,因此在驟然聽到蘇太傅承認的話語後,皇帝沒有太多的意外,只是隱隱有種感覺:果然如此。
但一想到被自己視作師長的蘇太傅竟欺君罔上,他還是憤怒而失望。
「老臣,其實是那年七月,在湘城找到的皇上。那時皇上受傷,記憶全無,在一戶姓許的人家……」
第52章 記起 那些舊事,他都記起來了
聽到「湘城」、「許」等字, 皇帝腦子嗡的一聲,手上青筋直跳。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按捺住內心的激動, 薄唇緊抿, 一聲不吭。
果然,湘城許家。
此時不再是懷疑或者猜測, 而是篤定:他和長安真的是舊識,他就是承志。
「……據臣後來派人打探, 皇上五月份被許家家主帶回湘城, 因為顱內有淤血, 並不記得自己是誰, 本要做許家的嗣子,後來改了主意, 咳咳……說是要做女婿,要娶許家女兒為妻……」
蘇太傅跪伏於榻上,不敢去看皇帝的神色。
皇帝雙目微闔, 心緒起伏不定,眼前倏地顯現出一些畫面, 似曾相識, 一閃而逝。
尚顯稚嫩的他跪在地上, 脊背挺直, 一字一字:「義父, 請恕我不能入嗣許家。因為, 我想娶長安為妻。」
……
「……許家家主大怒, 他也不知道皇上身份,就重重責打……」
蘇太傅既已決定坦白,就沒了遮掩的心思, 將自己所知真相,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皇帝瞳孔收緊,儘管仍記不得往事。可不知怎麼回事,聽著蘇太傅的言語,腦海里竟會浮現出一些相應的場景。
他跪在地上,任人責打,毫無怨懟,還含笑輕聲表示:「我們是兩情相悅的……」
……
腦中似乎有什麼要炸裂開來,皇帝以手撐額,深吸一口氣來壓下洶湧的情緒。
蘇太傅還在低聲回憶:「……皇上被打以後悄悄出走,被老臣的人遇上。當時皇上傷勢很重,後背血肉模糊,身上高燒不退,亟需救治,臣找到了還在臨城的晁太醫。晁太醫建議,迅速送您回京診治……」
皇帝心臟怦怦直跳,微微眯起了眼睛:出走?他既是甘願受罰,為何又要悄悄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