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了下,似乎在想如何称呼墨誉才算得当。
“知晓墨……是您和他的亲骨肉,那么该如何昭告天下……”
那人接下来的话,百里婧全部都听不到了,脑袋一片轰隆。
她做了十足的准备来此,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真相,即便她心里隐隐知晓这个真相可能会毁了她自己。
她没想到,一切得来如此容易,她连像方才在这里大吵大闹的工夫都没费,就把一切疑惑全都解开了。
为何母后会对墨誉如此偏袒,为何会对她放任自流,为何连母女之间最亲密的一切她得来都受宠若惊……
原来竟不是因为母后生性冷漠不善言辞,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女将军理应不懂温柔为何意……母后都懂得,她只是不肯给她……
百里婧不会蠢笨到去猜测,她是否与墨誉同胞而生。
母后何等聪明的人,几次三番要将她“下嫁”墨誉,他们如何还会是血亲?
藏了那么多年的真相,若不是因为墨誉犯了杀人之罪,母后是否还会继续隐瞒下去?因为墨誉是母后的骨肉,所以墨誉杀了她的夫君也可以免于罪责,几次三番得救?
百里婧心里那个高高在上神像一般耸立的母后,轰然倒塌。
为什么呢?
母后这样做,为什么?
将亲生骨肉藏于民间,让她顶替者他的位置横行无忌,在这步步为营的宫里放肆,为什么?
“陛下已对娘娘恨之入骨,想来这孩子会有一段很辛苦的路要走,恰在这风口浪尖上戳中了陛下的痛处,岂非玉石俱焚不可?”
那个老迈的声音渐渐地又钻入耳中,百里婧握紧了手中的剑鞘……父皇也已知晓一切……
她蓦地记起那天母后脸上的巴掌印,是不是从一个多月以前,父皇已经知晓?因此今日的父皇在看到母后如此袒护墨誉时,才会平静如斯?
“乳娘,你不必担心,本宫知晓该怎么做。”
母后终于应答了一句。百里婧听着母后对那人的称呼,这才眯起眼睛费力地从窗缝中看进去,站在母后身边的,是母后的乳娘应嬷嬷——在百里婧的记忆里,这个嬷嬷是个哑巴,根本不会说话,见了她,只是慈爱地笑。
又是假的。
装出来的哑巴。
再一想,母后身边除却应嬷嬷,又有多少心腹知晓这件事呢?
福公公?
大宫女?
她那两个位高权重的舅舅?
亦或者,还有赫?
十几年来,他们日日夜夜都在她面前做戏……
浑身的力气都已消失,雪还在下,而天如此地黑,百里婧忽然没了推门而入的勇气,就让她蒙在鼓里,一辈子都装作不知真相……
雪地松软,她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又或许是她的母后太过心神不宁,竟也没有发现门外站着她。
她来的时候没让人跟着,回去的路太长,又黑,她几次重心不稳摔倒在雪地里。倘若这一切不是梦,倘若她不是父皇母后的女儿,那么,她又是谁呢?
她的确命中带煞,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一个离她远去,活着的,死去的,她爱的,爱她的,都已不在她身旁。
回到锦华宫,第一个发现百里婧失魂落魄的,仍旧是在园中扫雪的那个内侍。
“婧公主,您回来了。”
乍听得他的声音,百里婧才稍稍回神,她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
君执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再跪一次,可他发现他的妻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实在软不下膝盖来,便拿起脚边的伞,为她撑了起来,挡住了漫天飘落的雪花,道:“公主身子才好些,不可再着凉了。”
见百里婧拿眼睛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