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兵,好比驚弓之烏。杯弓蛇影、風聲鶴唳,都足以使媽媽心驚肉跳。
我安慰媽媽,「現在不比以前,媽媽,現代人看感情,不會那麼嚴重,我同你說她幾句,保管沒事,不怕,不怕。」
她略略停下神來。
「媽媽,去搓牌好不好?快去,別為兒女的事操心,兒女自有兒女福,最近牌風如何?贏得多不多?」
「輸的多。」
「噯,別把我們也輸出去。」我笑道。
「哎呀,我忘了,張太太約好我,我要出去啦。」媽說。
媽媽一走,我也不必強顏歡笑,一張面孔立刻掛下來。
我躺在藤椅上,閒散散的曬太陽。
老英姐替我在身上蓋一張絨線被。這是小時候不知哪個伯母替我們織的,用斷頭絨絲,織成一小塊一小塊,再接在一塊兒,似一塊百結布,是我最心愛的。
我叫:「亞斯匹靈,亞斯匹靈。」
它走過來,我看著它,呆柱了。
這個月來它長了怕有三十公分,已經不是可以手抱的小狗,我們四隻眼睛對望半晌,非常尷尬,它喉嚨嗚嗚響,蹲在我腳下。
我喃喃說:「亞斯匹靈,有誰對我們不起,你要去咬死他。」它仍然嗚嗚聲。
在這個時候,馬大一陣香風似的卷進來。
「咦,你在家?」她揚一揚衣角。
「過來,馬大,有話同你說。」我坐起來。
「什麼事?」她問。
我凝視她。真美,馬大真美,明澄的雙目,尖下巴,腫嘴唇,長發梳了一角辮子,鬢腳長長,皮膚勝雪,身上是最時髦的衣飾。
我說:「你真美。」
「啐!」她笑,「神經病,做姊妹二十多年,忽然說出這種話來。」
「那麼高的高跟鞋,穿著怎麼走路?」我問。
「也不用走很多路,令俠接我進進出出的。」她握著我的手,「喂,你的手為什麼冰冷的?」
「馬大,你與梅令俠,很接近了吧?」
「唔。」她眯起眼睛笑。
「馬大,媽媽的意思是,不要那麼死心眼,也跟旁的男孩子約會一下。」
「我都覺得別人悶。」她一副上癮的樣子。
「媽媽不大喜歡殷家的人。」
「他又不姓殷。」
我詞窮。
干涉別人感情生活是最落後最老土的舉止,我覺得應該到此為止。
「怎麼,」馬大說,「我曉得你是一直反對他的。」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分辯,「媽媽……」
「別雞毛當令箭,哈拿,你知道媽媽最無所謂,」她杏眼圓睜,「是你自己的意思吧?為什麼?是否妒忌?因為你與殷永亨進行得不順利?人家自新加坡回來也並沒有向你報到,所以你眼紅我同令俠?」
我被馬大一輪訴說,如同啞子吃黃連,張大嘴,答不出話。
「哈拿,你應該為我歡喜才是,」她說,「我同令俠過幾天就會宣布訂婚。」
我連叫她三思的勇氣都沒有,心中苦澀萬分,只看著她。
「我有事要出去。」
她進房去換衣裳,轉頭也沒再跟我打招呼,一徑離開。
我知道我哭了。
眼淚掛在眼角,也沒拭乾。
永亨回來了?他來他去,都與我無關。我與他這一筆竟消失得這麼無聲無息,始料不及。
下午我到店裡去巡了一巡。
我的夥計馬麗說:「今天有位先生來找你。」
「來這裡?」我問。
「是。」
「誰?」
「沒留姓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