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歇。叶箐也抬起眼帘回了殷世煊方才那句话,“民妇照顾小谷时日不多,不知道她有这个恶习。殿下若是不喜欢,民妇会劝小谷去改。”然后眉头又垂了下去。
“廉二夫人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殷世煊将死缠在手上一只小手牵把出来,递往叶箐的方向,道:“小谷白天睡了两个时辰,今夜恐怕是不能早睡了。可是我又困倦得紧……廉二夫人如果方便,不如带着小谷四处转转,等到她累了困了,再送到春晖阁可好?”廉幽谷随着他的手势踉跄上前,根本不知状态。
叶箐双眼红红的,为这一句话惊异咽下去几分潮气,“你说什么?”浑然不知自己妄称。
殷世煊轻轻弯了弯唇,“如果太晚,廉二夫人就不用送小谷回来了,哪里方便就哪里歇息吧。我夜里受不得动静,一觉到天明倒是最好。”
叶箐这才明白过来殷世煊的好心。从他手上将小谷的细手搀过,连连道了三声“是”,恩谢万千的情绪无以宣泄,差点大哭一场。
殷世煊故皱眉头,没有理会廉幽谷粘伸过来的小手。脚步匆行,很快就离开了留有母子二人的游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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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殷世煊离去的方向,叶箐若有所思地咽了口气。然后回头对着游廊下的小人抿唇哑笑道,“小谷。”
廉幽谷歪回头,面上还保持着因殷世煊离去而不舍的表情。没有防范地接收到叶箐的慈眉善目,那一派表情竟不知怎地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叫我小谷啊?”廉幽谷咬咬唇缘,表达出自己的疑惑,“你是那个在廉府喂我喝药的人吗?”
叶箐笑叹了一声:“傻孩子。”手抚上廉幽谷正当披于腰间的发,慢慢地带着她往后院走去,“你夫君是个难得的好人,今晚和娘一起睡,娘再好好告诉你这些,嗯?”
叶箐轻哄着并肩的人。虽然她的个头不高,体格并不壮,但这样搂着自己的闺女在月下散步,是她上半辈子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所以不管怎样搂着,在她来看,都会把自己当作一堵高大的墙,在护着自己心头的宝贝。
而廉幽谷对她也并不算陌生。血浓于水的感应总是亲情最难解的牵系,即使以前没有从他们口中知道这是她的娘亲或是什么,但对于叶箐之间的亲近感总是骗不了直觉。直觉告诉廉幽谷:这个应该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嗯。廉幽谷点点头,如绵羊般顺从地照后院走去。
后院客房是叶箐暂住的地方,廉幽谷草草换洗,穿着一双布鞋就钻进了被窝里。叶箐亲自从厨房端来不少碎零食,净去双手,这才和她一同坐到榻上。伺候廉幽谷的宫女们留了盏夜灯,合门摒退的时候时辰已到亥时。
廉幽谷运动量大,腹中消耗也巨大。一张嘴囫囵嚼下三个窝头,这才算“酒足饭饱”。
末了,熄灯就寝。一直未说什么。
娘俩躺在床上,大眼看小眼,谁也没有开口问话。
看着看着,廉幽谷忽然扮出个鬼脸想去逗叶箐笑。哪知叶箐见后没有接招,而是伸手去疏了顺她额海的长发,叹了一句:“傻孩子。”廉幽谷只好吐了吐舌头。
不过叶箐的手倒没随着这句话而离开,而是继续抚上廉幽谷的背,廉幽谷的胳膊,廉幽谷的手。在摸到那细瘦不健康的四肢和没有发育完好的骨架子后,叶箐眼中的湿气不可收拾地在眼眶漫转起来。喉里的哽咽一寸寸挤压至颚下,渐渐地侵袭到鼻腔的每一个角落。
——十三年了。再过几个月就有十四年了。自从廉幽谷被辛家抱去当养子后,叶箐这辈子大概就没抱有再能和女儿相见的打算。可是“希望”被那一把火烧灭的时候,叶箐才知觉“念想”这个东西,有总是比没有好。
以为她死了,以为她在另一个世界投胎转世,遇到好父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