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剩下的两分罪呢?
秦放鹤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也跟着跪了下去,心服口服,“臣有罪。”
我有罪,有错,错在这些?年顺风顺水,太过大意、轻敌。
错在以为?封建王朝的压抑之下,可?以持续讲信任。
错在……我太着急了。
剩下的两分罪,是陛下。
幕后推手,也是陛下。
当初自己提建议时?,天元帝没有猜到有私心吗?
猜到了。
他身为?帝王,庞大王朝的实际操纵者,不知道权力交接干系重大,需要尽快落实到纸面昭告天下吗?
他知道。
那么?他为?什?么?不做?为?什?么?只口头默许,不赞同,也不反对?
他故意的。
天元帝最大限度地为?自己留了余地,然后用这份游刃有余,挨个狠狠敲了每个开始翘尾巴的大臣的天灵盖。
秦放鹤,你资历不浅,难道不知道任何变动都?要过明路么??
朕没有反对,但也没说好不是么??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就?直接去做了?
内阁其他人最初并不知道,可?为?什?么?,现在他们都?半点不怀疑,便跟着你做?
你们是要做朕的主么??
胡靖,你资历更深,也在一开始就?知道不合规矩,既然如此,为?何不立刻上?报?
你没有上?报,无非是想使苦肉计,待到今日闹大,做出一副“老臣已尽全力,但他们勾结成片,无计可?施”的假象,想让朕发怒。
你知道朕最忌讳结党营私,所以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狠狠在背后推了一把……
漫长的沉默后,天元帝四两拨千斤,随意安抚了胡靖,肯定了他的忠诚,却也终于?正式发下明文,允许翰林院分担原本属于?内阁的部分职责。
“即日起,各地各部各衙门上?折子、奏本依据颜色分轻重缓急,无事请安的,绿色本;例行陈情述职的,黄色本……此皆交由翰林院处置、汇总,内阁不定时?抽阅;余者凡各地紧急军情、案情,天灾人祸等等,依旧还交内阁……”
自此之后,翰林院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内阁。
这一场内斗,胡靖也好,秦放鹤也罢,貌似谁都?没输,但最大的赢家,却是自始至终作?壁上?观的天元帝。
退出去时?,两人都?出奇安静。
转身的瞬间,秦放鹤看着暖阁窗纸上?影影绰绰照出来?的两代帝王的影子,百感交集。
当权力完全集中?在一个或几个人手中?,那么?余下的所有人都?可?能是傀儡、木偶……
因为?你的一切努力和心血,都?可?能随着上?位者的一句话中?途夭折,付之东流。
但无论如何,分权,终于?是走出了第一步。
“你还是太嫩了,”往内阁走的路上?,胡靖忽幽幽道,“真以为?陛下会?被你的一点小花招蒙蔽么??”
卢党一手遮天的前车之鉴犹在,陛下绝不会?轻易重蹈覆辙,至少有生之年,不会?允许一家独大。
经此一役,秦放鹤与侯元珍等人尚未稳定的联盟,将瞬间土崩瓦解。
秦放鹤没有反驳。
这一次,确实是他急躁了,以至于?忽略了“帝王”这个词本身的内核:权力、疑心、均衡。
毋庸置疑,天元帝确实给予了他空前的信任和施展空间,但这种信任是有限度的……
但是秦放鹤没有选择。
岁月不饶人,天元帝老了,皇位更迭随时?可?能发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