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白芷恍然大悟一般,轻轻「啊」了一声,眼里带了笑:
「你还真是敏感又心细,那麽久了还记着。我是个不会掩藏自己情绪的人,如果不小心甩了脸色,还请你别介意。」
甘蓝连说了三个不介意,心底觉得特别舒畅。
白芷想起什麽,又问道:「你刚刚吃了那东西,现在还好吧?」
「还好!顶得住!」
又是一阵柔和清郎的笑声,白芷便进去了。
一退回餐厅,袁随就给甘蓝挤了挤眼,说:「刚刚师傅说你水煮鱼做得好,深得他的真传,看来本门下一任要出一个女掌门了。」
「去!轮谁也轮不上我,大师兄光是那气球上刻豆腐皮儿的刀工,就够我练一辈子的了。」甘蓝说话间用余光瞟了季然,看他脸色果然柔和了些,便马上顺嘴把话题岔远了。
白芷出来後,神色又回复到之前的紧绷状态,甘蓝看了不免一阵得意——白芷仅有的两次自然绽放的笑容,都是在自己面前展现的。
有些难捱的一餐总算得以收尾,幸而没有赏月这个项目——都得感谢四川盆地上空密封袋似的云层,这仪式一般的团圆饭终於履行完毕。在甘蓝眼里,聚聚散散无法带给她那些伤春悲秋的诗意,而只是不断重复的装盘上桌与淘神费力的收拾狼藉罢了。
白芷的离开就像出逃一样,带着很明显的迫不及待,彷佛不是辞别一桌亲友,而是避开数位瘟神。白焰朗的妈和姐都在背後戳着脊梁骨地说白芷六亲不认,结尾当然还是那句话:
「和她那妈一模一样!」
都说婆媳姑嫂是天敌,不是明掐就是暗斗,但这些也都是甘蓝从电视剧里看来的。甘蓝的父亲在她出生前就出车祸死了,母亲也因病走得早,她是被师父师娘带大的。偏生师父的爹妈也去得早,没钱读书的师父这才跟了白焰朗的父亲学厨,所以师娘那儿也就没有婆媳关系这一说。
哪知今天亲眼见了这样的场面,甘蓝果然也生了看电视剧时那种嫌恶之感。
忙完之後,甘蓝走出饭馆,踏在青石板路上舒展僵硬的肩颈。抬头的片刻,她望见了烟云里藏着的隐隐一轮月魄——一边是文殊院的仿古楼宇,一边是现代的钢筋水泥,恍惚中,这夜色嗅来一股沧海桑田的鬼气。
甘蓝甩甩头,待总算又闻到了自己身上煎炸炒的味道後,再缓缓向家走去。
☆、第 3 章
高中毕业後,甘蓝选择了学厨。
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考大学,甚至连高考都没去。当时为了这事儿,金师傅抄起一个竹筛子就向甘蓝扔了过去,筛子上突起的飞刺立即让甘蓝挂了彩,以至於现在她额头上还留着一条浅浅的白痕。
金师傅和师娘命中无儿女,所以当甘蓝的母亲向金师傅托孤後,夫妇俩顺理成章地办理了收养。
其实那时的甘蓝对金师傅早已不陌生。幼时的记忆里,总有一个黑黑胖胖的金伯伯提着大包小包来看自己和妈妈。而金伯伯的每一次到来,都意味着自己可以吃上平时想吃吃不起的零嘴、玩上同学们在自己面前炫耀过的玩具;印象特别深刻的一幕,就是每回金伯伯临走前,都会和妈妈在门口推挡一阵,往妈妈的手里或是衣袋里塞上一卷钱。有时他料到妈妈指定不会收,就把钱藏在沙发垫子里或是压在电话机底下,因而甘蓝从小就知道,金伯伯是好人,长大了要报答他。
女孩子学厨不是件容易事儿。首先,掂勺就是件考验臂力和腕力的差事,就为这,甘蓝没少做俯卧撑;再者,烫伤切伤简直是家常便饭:第一年练习刀工的时候,甘蓝手上老是贴着新新旧旧的创可贴,像长了一根根木乃伊的手指头。
可是做任何一件事情,只要你不把忍耐当作态度、不把完成任务当作目标,就会得到公式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