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越深。
叹此生,相遇太早,重逢太晚,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
月上柳梢头,花灯人市后,马车停在大理石门口,暮蟾宫提着红木食盒下了车,眼前守卫林立,他亮出王渊之的腰牌,于是畅通无阻,一路下到地牢来。
他让狱卒开了锁,走进牢门,右手一杆牡丹灯笼,灯似花,花胜火,左手一只红木食盒,木纹繁复,层叠数层。他将灯笼放在一旁照明,然后将木盒放在地上,打开食盒盖子,里面一碗浮着汤圆的甜汤,冒出热气来。
“唐姑娘。”他取出碗,递过去,眼神温柔,“吃点甜汤吧。”
“今天是元宵?”唐娇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碗里沉沉浮浮的汤圆,发了会楞,然后伸手过去。
手上换了新绷带,散发着刺鼻药味,还有淡淡血腥味。
她努力拿起汤勺,极笨拙,极僵硬,难以相信这双手曾灵巧美丽过,难以想象这双手曾反弹琵琶过。
好不容易拿起汤勺,却微微发着抖,一只汤圆还没送到嘴里,就连勺带水的落回碗里,溅得两人一身是水。
“抱歉。”唐娇楞了楞,极失落的低下头,落寞道,“我用不好勺子了。”
“没关系。”暮蟾宫楞了一下,在她身边蹲下来,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执起勺子,将一勺汤圆送她嘴边,“我喂你。”
唐娇看了他一眼,垂眸,袅袅淡烟飘在她脸上,她迟疑着,犹豫着,慢慢张开嘴唇,喝下那口甜汤,吃进那只汤圆,眼中渐渐雾气弥漫,先是嘴唇,然后是肩膀,接着整个人发起抖来。
“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忽然竭斯底里起来,双手使劲捶着地面道,“这双手已经废了,废了!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忘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暮蟾宫丢开手里的碗,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你冷静一点!”他对她吼道。
“我问过大夫了。”唐娇哈哈大笑,笑容如鬼,头发散乱,“这双手已经没用了,别说写字,别说弹琵琶了,你看看,我连个汤圆都没法自己吃……”
“我喂你啊。”暮蟾宫打断她。
“我不要你喂!”唐娇吼道。
“我偏要!”暮蟾宫吼得更大声,他手上用力,将唐娇扯到身前,朝她俯身喊道,“我不但要喂你吃汤圆,还要喂你吃很多好吃的,不但要喂你吃好吃的,还要继续找大夫给你治疗,一个治不好就再找一个,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总有一两个神医……”
“别说了!”唐娇大喊。
暮蟾宫懒得理她,他生气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她不让他说,他偏要说:“非但如此,我还要你继续当话本先生。你手不能动,但你还有嘴,你念出来,我给你写下来……”
“别说了。”唐娇呜呜哭了起来,“我错了,别说了……”
她哭起来很美,犹如牡丹承露,即使身陷囹圄形容憔悴,依然艳压群芳,国色芬芳。暮蟾宫记得自己从前是很喜欢看她哭的样子的,而现在却觉得不忍,宁可她笑着,也不想再看她流泪。
“知道错了就好。”他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眼神极认真的看着她,“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好吗?人活着,哪有过不去的坎。你的手只是受伤了,又不是没了,我陪着你,陪你找大夫,陪你疗伤,你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唐娇已经冷静下来,脸上有些发烧,觉得自己刚刚简直无理取闹,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他说:“要是好不了……那就我念,麻烦你帮我写下来了。”
“好。”暮蟾宫温柔笑着,一口应承了下来。
此事揭过,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近了一些,没了从前的戒备,却升出些共患难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