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牙坐下,心中的不安潮水般翻涌着。
“不知道阿纶对你说过什么,不过,我想她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杀你。”
“她不是真心要杀我,不过是没了盼头,想死在你的手里。如今,她如愿以偿了,”我凄然,“你呢?那年你曾偷偷潜入山上找我,说要带我走,可是要打算将我送与明军么?如今可如愿以偿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当年你若肯跟我走,我不会回明军的,宁肯带着你浪迹天涯。可是,你说得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终究躲不过这战乱。”
“此次掳你回来,我有公心亦有私心,若是能逼皇太极退兵,或是能诱他过来,我便杀了他,立下大功,此后的荣华富贵不可限量,你也借此离开那个受苦之地,我保证,若是此生吴三桂负你,便五雷轰顶…”
“够了!”我跳起来,他怎么可以这样,我怎么会把这样的人当作朋友。
“吴仁,”我依然用了以前的称呼,“我若是贪图富贵荣华,睿王府的富贵还不够吗?我什么都不在乎,富贵、名分、地位,我只想要我喜欢的东西,所以才会落得被囚禁的田地,可是我无悔,我宁肯在山上终老一生,也不肯违背了自己的心。”
直视他的眼睛,那双依然温柔的眼睛,有烦恼,有不舍…看不很清楚了,因为清澈不再,“从前是我错看了你,错把你当作可以信任的朋友,可是从此刻起,我们不再是了,我不过是你掳来的人质,你有处置我的权力,我也有用不用饭的自由。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吴仁,我不信你今后的日子就比从前在酒楼的平淡日子幸福如意!”
他一脚踢翻了桌子,我不动,冷冷地看着,几个士兵冲进来。
他的手攥得发白,紧紧地咬着牙,喘了两下粗气,沉声让士兵退了出去。他虽然生气,却是个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不愧是枭雄。
“两日后,皇太极会到北边的松林与我见面,你若是还有力气,便可同去。”他出去,我从椅子上滑下来,瘫在地上,泪水滚落,皇太极,你真的要来送死么?
两日后,清晨,有雾,笼着营帐。
那个丫头穿了我的旗袍,头上罩纱巾,掩住了面庞,与一个不知什么军职的人共骑一匹马,我被换上了那个丫头的一身汉装,上了一辆马车,吴仁,或者说是吴三桂,他已在车上。
这两日他没有出现,我已经把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千遍、一万遍,见了面悻悻瞪他一眼,“那个小丫头能扮得象我吗?”
“形神都不够像,离远些或许能蒙混过去。”他的脸皮可够厚的,不怒也不笑,当然,只有喜怒不形于色,方能成大事。那么,他从前看我时悲悯的目光呢?那些带着微笑的悲伤呢?是真实的他吗?
松林,浓雾笼罩的松林。
一匹马,载着一个明将和看似是福晋的女人,他们行得缓慢而谨慎,马匹后紧跟着一辆车,小小的不起眼的马车,一匹不起眼的神驹,一个矮矮胖胖的赶车人,车里是我和吴三桂。
一路静寂,只有孤单的马蹄声和车轱辘碾过,如同碾在我的心上,暗自祈祷上苍不要让我的爱人出现,不要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松林深处,一行人停下,浓密的树叶密不透风,吴三桂早已轻声警告了我不许下车,更不许出声,那个矮胖子更是钻进车里,一把长匕首握在手中,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不怕自己受到伤害,却怕他来,怕他有任何的不测,密密的林里,不知有多少风波险恶等着我,还有我牵挂的人。
吴三桂下车,不久听到远处传来一些急促的马蹄声,看样子是对面来人了。
吴三桂缓缓迎了上去。
“明总兵吴三桂见过清国皇上。”声音中有得意与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