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仙君想,这大概是报应。
他杀了太多的人,染了太多的血,这些人的怨憎终于报应到他的身上,让他也尝一尝那种痛、悔却无力改变的滋味。
不久前,他还想着,等他跟师昧算完了账,再除了那破花,就把死生之巅还给薛蒙,他自己带着楚晚宁去隐居也好,云游也好。
两个人一起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安安静静的过完余生,等到他们老了,死了,就葬在一起。
来生,他不是踏仙君,楚晚宁也不是北斗仙尊,他们之间没有师昧,没有薛蒙,也没了血与怨,可以真的从头开始,两个人守着彼此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如果楚晚宁还是那么笨手笨脚的,他就勉为其难的好好照顾他,再不让他伤了、病了,此后,生生世世都这么守着,直到上天入地再没有一个曾叫墨燃,一个曾叫楚晚宁的灵魂。
只是想想,踏仙君都觉得,自己在梦里都能笑醒。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丢下一切,再不管什么师昧薛蒙八苦长恨花,就这么带着楚晚宁远走高飞,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过安静平和的生活。
但楚晚宁不愿意,他担心八苦长恨花再次抹灭踏仙君的神志,不想世人提起踏仙君只有仇恨怨憎,也不愿世人被那幕后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无法清除踏仙君两手的鲜血,但他想,他至少可以为墨燃正一正名,让人知道昔日那笑容明朗的少年真的存在过。
踏仙君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世人敬他畏他恨他怨他都好,他不在乎,也不放在心上。
但楚晚宁在乎,这在乎让他既爱又恨,爱的是楚晚宁比他以为的更在乎他,恨得是楚晚宁依旧是心怀天下的北斗仙尊晚夜玉衡。
踏仙君有些恨恨的想,若是世人和他之间只能选一个,他倒是想看看楚晚宁要怎么选。
“陛下?”
阮林看着暗暗咬牙的踏仙君,不知道这人这般阴晴不定的又为什么。
“嗯?你刚刚说什么?”
“在下说,心宽体胖,楚宗师思虑过重,倘若他自己不肯想开点儿,再好的补药喝下去效用也是要大打折扣的。”
“就没什么办法让他不想那么多?”
“心病还须心药医,除非达成楚宗师的心事,否则药石无用。或者,陛下可以带宗师出去散散心,总困在一个地方,难免厌倦,多看些新鲜的东西,或许心情也会跟着好点儿。”
楚晚宁的心事是什么,踏仙君大概也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八苦长恨花,还有顺带渡人渡己的那点儿破事儿。
踏仙君默默叹了口气,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自那天知道楚晚宁是神木所塑,或许没有来世后,楚晚宁的身体状况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想让楚晚宁活的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
但即使他贵为人界至尊,却依旧无法逆转生死、换天改命。
他盯着自己的一双手看了会儿,忍不住苦笑了声,这算是他的报应吗?
他不在乎名,不在乎利,也不惧怕死,如今这世间他最舍不下放不开的,不过一个楚晚宁而已,偏偏伤楚晚宁最深的是他,毁了楚晚宁身体的也是他。
戾气喷薄而出,踏仙君盯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有个声音不断的叫嚣着——他应该马上抓到师昧,在师昧的眼前,毁了他所在意的一切,让他也真切的感受到跟自己一样的悔恨、愤怒和绝望,让他付出他想象不到的代价。
楚晚宁看见踏仙君阴鸷的面容,心中陡然一凉,那些美好的幻影突然碎裂,血淋淋的现实再次铺展在他的面前。
楚晚宁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觉得有多失望,倒是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似乎事情本来就该是如此的,他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