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不要刺激病人。」
第二天,她又來了。
頸項上有瘀青色指印,她坐在一角垂頭不響。
萬亨看著她,千愁萬緒都湧上心頭,連他自己都吃驚了。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還會有強烈恨意?
他握緊拳頭,雙眼瞪得做銅鈴大,厭惡地對林秀枝說:「走,滾出去。」
像趕陰溝的大老鼠。
萬新推門進來,「我們來接你出院。」
秀枝前來扶他,他閃避。
「別碰我,別怪我不客氣。」
萬新看著他,「萬亨,你應接受命運安排,世上不止你一個驟夫,你毋需打罵女子出氣。」
萬亨走出門口,轉過頭來,「我不想見到這個人。」
回到寓所,發覺地方已經收拾乾淨,窗戶打開,空氣流通。
萬亨打開酒瓶。
「別喝了。」萬新直勸。
萬亨不理,一口氣喝下小半瓶,不住嗆咳,嘔吐起來。
萬新掩鼻。
萬亨忽然笑了,知道他的情況狼狽到極點,一半是訝異,一半是羞愧,痛苦到極點,反而有種事不關己的冷漠。
他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萬新問秀枝:「你願意照顧他?」
她點點頭。
「你還不願意開口說話?」
林秀枝不語。
周萬新吁出一口氣,「一個啞巴,一個瘋漢,怎麽過日子?」
秀枝垂著頭。
他忽然抱怨:「萬亨也說得對,他變成現在這樣,你要負一半責任。」
他走了。
只剩下萬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醒來了,看到一個苗條的背影,心一絲歡喜,忘記時辰,忘記身在何處,沙啞著喉嚨叫:「慧群,是你嗎,慧群,你來帶我走嗎?」
她轉過頭來,一張尖削的瓜子臉,愁苦大眼睛,不,不是曹慧群,是林秀枝。
周萬亨發狂,他吼叫著跳起來拉著林秀枝,大聲喊:「你在這干什麽,你膽敢坐在這張椅子上?你給我滾!」
他把她推出門去,她掙扎,他硬生生把她塞出門,巴不得加上一腳。
把大門大力關上,幾乎軋斷她的手指。
他戒了毒。
可是不願意放棄酒精。
每天喝得醉醺醺,可是酒品還不錯,醉了便倒頭大睡,作滾地葫蘆,沒有聲響。
中午醒來,呆坐片刻,又再開始喝。
你不能說他真正活著,但是苦楚太大,若非這樣,真會活活痛死。
在醉與醒的晨曦,他時時看到慧群。
她還是那樣愛笑,同他說:「若果孩子四月出世,叫她阿佩兒。」
四月早已過去,街上樹蔭像一把把綠傘,風吹過,枝葉婆婆。
慧群——
她一日詫異地說:「快別這樣,有一日,我們會得見面」,他希望那一日會得快些來臨。
仍然由她照顧他起居飲食,每朝喚他起床,告訴他,今天是什麽日子,是睛,是雨,抑或是某人生日。
若不是怕父母傷心,他一早趕了去與慧群相會。
一個黃昏,翻遍家中,一瓶酒也無,周萬亨苦笑。
身為酒吧主人,居然沒酒喝,多麽笑話。
他打開門,走出去找酒。
街上尚有餘暉,可是一陣風吹來,他不由得打一個侈陳,啊,寒意沁人,什麽季節了?
他搖搖晃晃往友誼酒館走去。
推開門,進去,夥計都不認得他,他找個角落坐下。
然後萬新看見了他,「你怎麽出